船近沉星岛,黑雾如黏稠的墨汁般漫过船舷,带着刺骨的寒意。赵猛缩了缩脖子,声音发紧:“这雾邪门得很,会勾人心里的怕处……你们千万别盯着雾里的影子看。”
话音刚落,石敢当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指着船尾:“那不是我娘吗?她怎么在水里?”众人回头,只见黑雾中果然浮着个模糊的妇人身影,正朝着船的方向招手,模样与石敢当早逝的母亲有七分相似。
“别信!是幻象!”赵猛厉声喊道,从怀里掏出个黄纸符,往石敢当额头上一贴,“闭气,默念自己的名字!”石敢当猛地回神,额头的符纸“滋啦”冒起青烟,那妇人身影瞬间消散在雾里。
沈清辞握紧归墟石,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看向萧彻,对方正警惕地盯着左侧雾气——那里浮现出一片火海,火光中隐约有个少年身影在哭喊,正是萧彻年少时家园被焚的场景。“别看!”沈清辞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归墟石的光芒顺着指尖渗过去,萧彻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火海幻象也随之淡去。
“这是‘噬心雾’,”赵猛擦了把冷汗,“阁主用活人怨气养的,专挑人心里最痛的旧事下手。当年我妹妹的影子总在雾里哭,我就是这样被它缠得差点疯了……”他话音顿住,突然盯着船头一动不动,眼神发直。
沈清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雾中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手里捏着朵野雏菊,正是赵猛妹妹年轻时的模样。“哥,你怎么不来看我?”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步步朝赵猛走来,“他们说你不要我了……”
“阿禾,不是的!哥没有!”赵猛伸出手想去碰,却穿了个空,少女身影在雾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你为了活命,投靠他们,眼睁睁看我被毒死……你早就不是我哥了!”
“不是的!我……”赵猛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竟一步步朝雾里走去,“阿禾,你听我解释……”
“拦住他!”沈清辞喊道,萧彻飞身过去拽住赵猛的胳膊,可他像着了魔似的往前挣,力气大得惊人。沈清辞将归墟石贴在他后心,大喝一声:“看看你女儿的信物!”
赵猛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露出个绣着小鲤鱼的荷包——那是他女儿亲手绣的。荷包被黑雾卷着飘起,在雾中化作个病恹恹的小女孩身影,虚弱地喊:“爹,我等你带解药回来……”
“囡囡!”赵猛猛地回神,眼里的迷茫褪去,反手一拳砸向身边的雾影,“蓬莱阁,我操你祖宗!”他拽过萧彻的剑,转身冲向黑雾最浓处,“跟我来!穿过这片雾就是玄武碑,我知道近路!”
众人紧随其后,黑雾中的幻象越发狰狞——沈清辞看到了父亲被囚在牢里的模样,萧彻撞见了当年背叛他的副将,石敢当则被一群面目模糊的“债主”追得团团转。但这次没人再动摇,归墟石的光芒在每个人身边流转,像层无形的盾,将幻象挡在三尺之外。
“到了!”赵猛突然停住脚步。眼前的黑雾豁然散开,露出一块丈高的青石碑,碑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玄武图案,龟头处嵌着颗幽蓝色的星核,正随着海风微微发亮。碑下果然有口泉眼,泉水泛着珍珠似的泡泡,正是秦郎中说的星泉。
可没等众人松口气,碑后突然传来一阵轻笑,一个穿着紫袍的老者缓步走出,手里把玩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赵猛,你果然带他们来了。不枉我用你女儿的幻象引你上钩。”
赵猛瞳孔骤缩:“阁主?你怎么会在这?”
老者——也就是蓬莱阁阁主,慢悠悠道:“玄武碑是阵眼的幌子,真正的星核在我手里呢。”他举起黑珠,珠子里隐约能看到个蜷缩的小女孩身影,“你女儿的魂魄,倒是块养珠的好材料。”
“你找死!”赵猛目眦欲裂,挥剑刺去,却被阁主身边的黑衣人拦住。那些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招式狠辣,竟全是玄甲卫的路数。
沈清辞心头一沉——玄甲卫是朝廷禁军,怎么会成了蓬莱阁的爪牙?看来这潭水,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阁主看着混乱的战局,突然冲沈清辞笑道:“沈小姐,你娘托我给你带句话——当年你爹‘通敌’的证据,就在通天塔顶层。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看?”
沈清辞握着归墟石的手猛地收紧。母亲早逝,阁主怎么会知道她的事?难道……
黑雾再次翻涌,将众人裹入其中,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同伴。唯有归墟石的光芒,在无边黑暗里,亮得格外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