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名山不周山脚下,流沙河的风,带着一股呛人的沙砾气息。
浑浊的河水奔腾不息,裹挟着泥沙与碎石,发出沉闷的咆哮,仿佛有无数巨兽在水底嘶吼。河岸两侧是连绵的沙丘,黄沙漫天,将天空染成了昏黄色,连太阳都失去了温度,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光晕。
沈砚之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还是觉得沙子从领口、袖口往里钻,磨得皮肤生疼。他勒住马缰,望着眼前这片荒芜的景象,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地方……真有人能活下去?”
谢临渊比他好不了多少,月白色的长衫上沾了不少沙尘,显得有些狼狈。他从行囊里取出两张“避沙符”,递给沈砚之一张:“贴上这个,能好受些。苏珩说在河对岸的‘黑石礁’汇合,我们得先找个渡口。”
两人骑着马沿着河岸前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一处简陋的渡口。几根朽木搭成的栈桥歪歪扭扭地伸向河中,一个皮肤黝黑的老船工正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抽烟袋,看到他们,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两位是要过河?”老船工站起身,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是。”谢临渊点头,“到对岸的黑石礁,多少钱?”
老船工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银子,不讲价。”
“这么贵?”沈砚之吃了一惊,“不过是划个船,哪要这么多?”
“这流沙河可不是一般的河。”老船工磕了磕烟袋锅,“水里有‘沙虫’,专咬船底,一个不小心就会船毁人亡。三十两,买的是命。”
谢临渊没有讨价还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船工:“不用找了,尽快开船。”
老船工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嘞!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他转身去解开系在岸边的小船,那船看起来破旧不堪,船底补了好几个补丁,让人看了心里发慌。
“这船……能行吗?”沈砚之看着小船,有些担心。
“放心,老船工常年在这河上讨生活,心里有数。”谢临渊道,“不过还是要小心,他说的沙虫,很可能是山海异兽的一种,被镇灵碑的邪气影响,变得更加凶猛了。”
沈砚之点点头,握紧了腰间的剑。
小船缓缓驶离渡口,在湍急的河水中颠簸摇晃。老船工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篙,时不时往水里探一下,像是在探测着什么。
船行至河中央时,沈砚之突然感觉到船底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撞击。他心中一紧,刚要提醒谢临渊,就见老船工猛地将竹篙往水里一插,大喊一声:“孽畜!滚开!”
竹篙插入水中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串气泡,紧接着,水面翻涌,一条水桶粗细、浑身覆盖着鳞片的虫子从水里窜了出来,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巴,朝着小船扑来!
“是沙虫!”沈砚之拔剑出鞘,剑气凌厉,瞬间斩向沙虫的头部。
“叮”的一声,剑气落在沙虫的鳞片上,竟然被弹了回来!
“这东西的鳞片硬得很!”谢临渊祭出断水剑,同时催动手腕上的镇魂环,“攻击它的眼睛!”
沈砚之立刻调转剑尖,瞄准沙虫头部两侧的复眼刺去。沙虫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猛地扭动身体,躲开了这一击,同时用尾巴狠狠抽向小船。
“砰!”
小船被抽得剧烈摇晃,沈砚之差点被甩下去,幸好谢临渊一把拉住了他。老船工经验丰富,死死稳住船舵,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像是在咒骂沙虫。
“不能恋战!”谢临渊大喊,断水剑上爆发出金光,逼退沙虫,“快划!冲过去!”
老船工也知道时间紧迫,拼命地摇着橹,小船在湍急的河水中艰难地前进。沙虫不肯罢休,在船后紧追不舍,时不时用身体撞击船底,发出“咚咚”的声响。
就在小船即将靠岸时,沙虫突然从水中跃起,张开大嘴,朝着老船工咬去!
“小心!”沈砚之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老船工推开,自己则迎了上去,剑峰直指沙虫的眼睛。
这一次,沙虫没能躲开,被剑尖刺中了一只复眼,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落入水中,掀起巨大的浪花,随即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小船终于靠上了对岸的黑石礁。沈砚之瘫坐在船上,大口喘着气,手心全是冷汗。刚才那一下,真是险之又险。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老船工惊魂未定,对着沈砚之连连作揖。
“举手之劳。”沈砚之摆了摆手,站起身,朝着黑石礁望去。
黑石礁是一片由黑色岩石组成的滩涂,怪石嶙峋,上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礁石中央,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苏珩。
“沈兄!谢兄!”苏珩看到他们,连忙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你们可算来了!”
“怎么了?是不是你父亲有消息了?”谢临渊问道。
苏珩点头,脸色凝重:“我派去探查的人回报,说在前面的‘迷魂阵’里,看到了一个和家父长得很像的身影,但那阵法邪异得很,进去的人都没出来。”
“迷魂阵?”谢临渊皱眉,“流沙河附近怎么会有这种阵法?”
“不清楚,像是突然出现的。”苏珩道,“而且那阵法周围,妖气很重,恐怕有强大的异兽在守护。”
沈砚之想起刚才遇到的沙虫,心里有些发沉:“会不会和饕餮有关?”
“很有可能。”谢临渊道,“饕餮是上古凶兽,贪吃无度,最喜欢收集各种奇珍异宝,说不定苏伯父就是被它抓去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珩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谢临渊沉吟片刻:“先去迷魂阵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三人沿着黑石礁往里走,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方的景象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原本荒芜的沙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木郁郁葱葱,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就是迷魂阵?”沈砚之看着眼前的森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森林看起来生机勃勃,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灵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小心点,这阵法能迷惑人的心智。”谢临渊取出三枚“清心丹”,分给沈砚之和苏珩,“服下这个,能保持心神清明。”
三人服下丹药,走进了森林。刚一进入,就感觉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树木在移动,花朵在变色,耳边还传来阵阵悦耳的歌声,仿佛有无数美女在召唤。
“别回头,别看那些花!”谢临渊低喝一声,镇魂环上发出金光,护住三人,“这是阵法制造的幻象,一旦沉迷,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沈砚之强忍着回头的冲动,紧紧跟在谢临渊身后,手中的剑不敢有丝毫松懈。苏珩的情况也差不多,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正是饕餮的形象。石碑周围,躺着几具白骨,看衣着,应该是苏珩派来的人。
“家父不在这里……”苏珩看到白骨,眼神黯淡下来。
谢临渊却盯着石碑,眉头紧锁:“这不是普通的石碑,是‘食魂碑’,能吸收人的魂魄,滋养阵法。”他指着石碑上的饕餮兽头,“你看这里,有新鲜的血迹,说明最近有人被带到这里来过。”
沈砚之凑近一看,果然在兽头的嘴角看到了一丝暗红的血迹,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沈砚之问道。
“破阵。”谢临渊斩钉截铁地说,“这食魂碑是阵眼,只要毁掉它,迷魂阵自然会不攻自破。”
他祭出断水剑,剑尖凝聚起金光,朝着食魂碑斩去。
“铛!”
剑光落在石碑上,发出一声巨响,石碑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毫发无损。
“好硬!”沈砚之惊讶道。
“这石碑被饕餮的妖气滋养,普通的攻击对它没用。”谢临渊道,“必须用镇魂环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全部注入镇魂环,手环上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形成一道光柱,再次朝着食魂碑射去。
这一次,光柱落在石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石碑上的饕餮兽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仿佛活了过来。石碑开始剧烈震动,上面的裂痕越来越多。
“再加把劲!”沈砚之和苏珩也同时出手,将灵力注入光柱。
在三人的合力下,食魂碑终于支撑不住,“轰隆”一声,碎裂开来。
随着石碑的破碎,周围的森林开始消失,重新变回荒芜的沙丘。迷魂阵,破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地面剧烈震动,仿佛有巨兽正在靠近。
“是饕餮!”谢临渊脸色一变,“它被惊动了!”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沙丘上,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在移动。那身影高达十丈,形似牛,却长着一张巨大的嘴巴,几乎占了脸的一半,嘴里满是锋利的牙齿,正是上古凶兽——饕餮!
饕餮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所过之处,沙丘被夷为平地,声势骇人。
“快跑!”谢临渊大喊一声,拉着沈砚之和苏珩就往黑石礁的方向跑。
饕餮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了上来,张开巨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沈砚之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吸过去了!
“用剑!”谢临渊大喊,断水剑上金光暴涨,斩向饕餮的嘴巴。
饕餮似乎不怕疼痛,依旧往前冲,吸力越来越强。沈砚之眼看就要被吸过去,突然看到饕餮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那玉佩的样式,和苏珩身上的一模一样!
“苏珩!你看它脖子上的玉佩!”沈砚之大喊。
苏珩也看到了,脸色一变:“那是我苏家的传家宝!我父亲肯定在它手里!”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朝着饕餮大喊:“父亲!是我!我来救你了!”
饕餮听到苏珩的声音,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吸力也减弱了不少。
谢临渊抓住这个机会,大喊道:“就是现在!攻击它脖子上的玉佩!”
沈砚之立刻会意,剑峰一转,朝着饕餮脖子上的玉佩刺去。
饕餮似乎很在意那块玉佩,猛地扭动脖子,躲开了这一击,同时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再次朝着他们冲来。
“它怕那玉佩!”谢临渊眼睛一亮,“苏珩,用你的玉佩引开它!”
苏珩点点头,举起手中的玉佩,朝着远离黑石礁的方向跑去。饕餮果然被吸引,跟了上去。
“我们快跟上!”谢临渊拉着沈砚之,跟在饕餮身后。
三人一兽在沙丘上展开了追逐。苏珩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地绕着圈子,消耗着饕餮的体力。谢临渊和沈砚之则趁机寻找攻击的机会。
渐渐地,饕餮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有些疲惫。
“就是现在!”谢临渊看准时机,镇魂环的金光再次爆发,射向饕餮脖子上的玉佩。
这一次,饕餮没能躲开,金光击中了玉佩,玉佩发出一声脆响,碎裂开来。
玉佩破碎的瞬间,饕餮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饕餮的消失,一个身影从黑气中掉了下来,摔在沙丘上。
“父亲!”苏珩连忙跑过去,将那人扶起来。
沈砚之和谢临渊也围了上去,只见那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正是苏珩的父亲,苏万阁。
“父亲,你怎么样?”苏珩激动得泪流满面。
苏万阁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苏珩,虚弱地笑了笑:“珩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父亲!”苏珩大惊失色。
“别担心,他只是脱力了。”谢临渊检查了一下苏万阁的伤势,“他被饕餮的妖气侵蚀,需要尽快治疗,但没有生命危险。”
苏珩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谢临渊和沈砚之:“多谢你们……”
“举手之劳。”谢临渊道,“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父亲休息一下。”
三人将苏万阁抬到黑石礁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苏珩喂他服下丹药,又用清水擦拭了他的脸颊。
看着苏万阁渐渐平稳的呼吸,沈砚之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一阵疲惫。刚才和饕餮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的灵力。
谢临渊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块干粮:“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沈砚之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说,不周山可能有灵脉之心的线索,我们接下来要不要去看看?”
谢临渊点头:“嗯。苏伯父醒来后,我们问问他知不知道灵脉之心的事,他毕竟在西域待了这么多年,或许知道些什么。”
沈砚之点点头,望向远处巍峨的不周山。那座山在黄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神秘,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
灵脉之心,镇灵碑的希望,东域的未来……
沈砚之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会和谢临渊一起,走下去。
流沙河畔的风还在呼啸,但沈砚之的心里,却充满了希望。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们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找到灵脉之心,让镇灵碑重放光彩,让天下恢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