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迅速穿过大堂,沿着楼梯上了三楼拐角最为雅致的一间上房。
清菩命人将炭火烧好,暖炉也准备妥当,室内瞬间变得温暖如春。
季统踉跄着走到床榻边,动作极其轻柔地将程瑶放下,他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确保没有一丝寒气能侵入。
清菩适时地背过身去回避,在一旁等候。
季统紧绷的弦仿佛瞬间断裂,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跌坐在床头的脚踏上,背靠着床沿,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大口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
清菩听到动静转过身,焦急问道:“季公子,我看你脸色极差,是否......一会让大夫也一同瞧瞧?”
季统艰难地摆了摆手,用袖子掩住唇,缓了好一会,才勉强压下喉间的翻涌,声音有些沙哑地婉拒道:“多谢......不必了......我缓一缓就好了......不碍事......”
清菩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转头盯紧去派人去医馆的进度,好在底下的伙计办事效率极高,不多时,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便被请了过来。
老大夫仔细地为程瑶诊了脉,沉吟片刻道:“这位姑娘是感染了极重的风寒,邪热内蕴,寒气入体,以至于高热不退。老夫开一剂清热解毒、发散风寒的方子,让她先服下,把热度降下来再说。好在身体底子还行,但也还需好生静养。”
清菩连忙记下。立刻命手脚麻利的伙计拿着药方去抓药、煎药,不敢有丝毫耽搁。
“季公子,还请劳烦照顾一下郡主,我安排好伙计去煎药就来。”
“好......”季统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待大夫离去,清菩和伙计们也各自忙碌起来,房间里暂时只剩季统和昏睡的程瑶。
当房门被轻轻带上的那一刻,季统一直强撑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他猛地俯身,用手紧紧捂住心口,那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要让他窒息,喉间压抑了许久的血气再也无法遏制涌出。
“噗——”
几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如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承受着反噬带来的巨大痛苦。过了好一会,那阵剧烈的痛楚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缓缓手,用干净的袖口,一点点擦去唇边和下颌沾染的血迹,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优雅,尽管此刻他狼狈不堪。
他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回到床榻上。
程瑶依旧昏睡着,中途似乎也偶尔动了动,但很快又睡着了,或许是因为那层一直护着她的结界残留的效力,她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褪去了一些,紧促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一些,呼吸虽仍有些微弱,却比之前在山上平稳了不少。
季统就那样静静靠在床头,墨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落于额前,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与虚弱,那双恢复成琥珀色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程瑶的睡颜。
季统就那样静静地靠在床头,墨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落在额前,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与虚弱,但那双恢复成琥珀色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程瑶的睡颜。
那眼神,深邃如星空,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深情,还有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他悬着的心也稍微落下了一点。
房间里静悄悄,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程瑶的呼吸声。季统依旧维持着靠在床沿的姿势,闭目凝神,努力调息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和那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时间悄然流逝,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季统倏然睁开眼,他勉力坐直了些,低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清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并且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汤药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床榻,见程瑶依旧昏睡,但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点,随即视线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地板那滩显眼的血迹上。
清菩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他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脸上维持着镇定,径直走到床边,对着看起来比程瑶好不了多少的季统轻声道:“季公子,药已经煎好了,需趁热喝。”
季统循声望去,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撑起有些虚弱的身体,伸出手:“有劳清菩公子了,交给我吧。楼外楼事务繁忙,公子且去忙,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持。
他本可以让清菩找个楼外楼的侍女代劳的。
但,他却没有。
难道这季公子,也心悦郡主?
清菩见他如此,也不多言,微微颔首,将温热的药碗小心地递到季统手中,叮嘱道:“那就有劳季公子了,若有什么需要,或者郡主醒了有什么吩咐,随时唤人即可,我就在楼下。”说完,清菩默默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季统端着药碗,看着碗中的药,又看了看床上依旧昏睡的程瑶,眼中闪过一丝迟疑。药若是凉了,药效也会大打折扣,必须趁热服下。
可......要不要叫醒她?
他将药碗搁置在一旁的矮几上,俯下身,犹豫了片刻,才用一种极其轻柔的声音唤道:“阿瑶......”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自己都微微一愣,立即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看了看程瑶,还好没有醒,随即声音也恢复了平日的疏离礼貌:“沐姑娘......沐姑娘,醒一醒。”
他连唤了好几声,床上的程瑶才终于有了反应。她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里许久,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首先袭来的是一阵炸裂般的头痛,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顶,以及......一张凑得有些近、俊美却苍白的脸。
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