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的绝望,如同深秋的浓雾,挥之不去。
沈沐依旧沉睡在生死的边缘,太医院上下束手无策,萧玄眼底的血丝与日俱增,帝王的耐心与理智正在被一点点磨蚀。
每一次诊脉后太医的摇头,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又割了一刀。
“废物……全是废物!”
压抑的低吼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案几上的奏疏被扫落一地。
萧玄撑着额头,目光死死锁在榻上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心口的抽痛变得频繁而剧烈,仿佛在呼应着沈沐生命的流逝。
“朕就不信,普天之下,无人能解此毒!”
一道加盖了玉玺的求医皇榜,被快马加鞭送往各州府,张贴于城门口最显眼之处。
榜文言辞急切,悬赏巨额,只求能人异士,入宫救治“一位身染奇疾的重臣”。
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数日后,京城西市,人群熙攘。
皇榜前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无人敢上前揭榜。
谁都清楚,能让宫中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奇疾”,绝非寻常,治好了固然一步登天,治不好,恐怕项上人头难保。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却透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般苍白的手,越过人群,稳稳地揭下了那张皇榜。
守卫的兵士一愣,上下打量着来人。
这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身形挺拔,只是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色布袍,气质阴郁沉静,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看人时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里。
虽然穿着朴素,却难掩五官的英俊 ,但眉宇间笼罩的那层化不开的阴鸷,却让人望而生畏。
“你……真能治病?”
兵士迟疑地问道,这人看起来不像郎中,倒像某些隐在暗处的谋士……
灰袍文士并未回答,只是将皇榜缓缓卷起,收入袖中,动作从容不迫。
他抬眼望向皇城的方向,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丝弧度,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反而让那双深眸更添几分幽寒。
他转身离去,灰袍在人群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
京城一角,一处僻静甚至有些破败的院落,与外面的喧嚣隔绝。
室内陈设简单,一尘不染,却透着一股陈年的冷寂。
灰袍文士悄无声息地回到这里。
他点燃三柱线香,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过于沉硬的表情。
香案之上,并无神佛,只供奉着一块以厚重红布严密覆盖的牌位。
他凝视着那红布,仿佛能穿透它,看到下面镌刻的名字。良久,他才用一种低沉而缱绻,却又带着刻骨恨意的声音缓缓开口:
那个人......他的儿子现在正满天下求医问药。真是讽刺啊......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线香的灰烬无声落下。
他对着牌位深深一揖,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平静,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
整理好灰袍,他转身望向皇宫方向。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了。
——
与此同时,一队骑兵正在夜色中疾驰。
呼延律伏在马背上,任由寒风如刀割般刮过面颊。他已经连续赶路三天三夜,只在马背上短暂歇息过几次。身后的队员们同样风尘仆仆,却无人抱怨。
世子,前方就是雁门关了。一名队员策马靠近,低声道,守军比平日多了三倍,盘查很严。
呼延律勒住缰绳,眺望着远处关隘的灯火。他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想到沈沐此刻可能正命悬一线,胸口骤然收紧。
绕道。他果断下令,从黑风谷走。
可是世子,黑风谷地势险要,而且......
没有可是。呼延律打断他,目光坚定,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京城。
他调转马头,率先朝着更加偏僻难行的山路而去。夜色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仿佛再大的艰难险阻也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