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第七天,苏清栀终于被允许下床了。
虽然只能在房间里走动,虽然走三步就得喘一喘,虽然墨临渊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好歹是下床了!
“王爷,”苏清栀扶着桌子,额头冒虚汗,“您能别盯着我吗?看得我心里发毛,严重影响我康复速度。这要是耽误了还债进度,您得负责。”
墨临渊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本王就是在负责。负责盯着你,别让你又把自己折腾晕过去。”
“我是那种人吗?”苏清栀不服气,“我很惜命的好不好?命没了,账谁还?”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挪到窗边。窗外是庄子里的药圃,三个月过去,有些药材已经长了一茬,有些还光秃秃的。永宁公主和谢怀瑾正在药圃里忙碌,一个浇水一个除草,配合默契。
“他俩,”苏清栀眯起眼睛,“绝对有问题。公主昨天戴的那支珠花,我见过,谢大夫上个月在珍宝斋买的,花了八十两。普通朋友送这么贵的礼物?”
墨临渊挑眉:“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废话,八十两呢!”苏清栀痛心疾首,“谢大夫一个月俸禄才多少?这手笔,要么是家底厚,要么是动了真心——我赌后者,输了我赔您一百两。”
“不赌。”墨临渊走过去,扶她坐回床边,“省点力气。阿依娜等会儿要来给你试新炼的蛊。”
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阿依娜端着个小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个精致的银丝笼子,里面关着一只……五彩斑斓的甲虫?
“王妃,这就是寻踪蛊。”阿依娜献宝似的捧到苏清栀面前,“我改良了三代,现在追踪范围扩大到三十里,而且能区分不同人的气息。只要让它闻过目标的味道,它就能带我们找到人。”
苏清栀凑近了看。那甲虫约莫拇指大小,背甲是七彩的,在光线下流光溢彩,还挺好看。“这玩意儿……饲料费贵吗?”
阿依娜笑了:“不贵,就吃些普通药材粉末。不过它挑食,只吃我特制的配方,一个月成本大概……五两银子。”
“五两!”苏清栀惊呼,“你炼了多少只?”
“目前就这一只成功的。”阿依娜不好意思地说,“失败了十七次,浪费了不少药材……”
苏清栀掰着手指头开始算:“十七次,每次成本就算三两,那也是五十一两。加上成功的这只五两,总共五十六两。这还只是饲料费,没算你的工钱、场地费、器材损耗费……阿依娜,你这蛊虫成本太高了,得想办法压缩。”
阿依娜:“……王妃,重点是它能找到圣教教主。”
“找到教主是能换赏钱还是怎么的?”苏清栀反问,“朝廷悬赏了吗?多少银子?够不够覆盖成本?”
一直沉默的墨临渊忽然开口:“圣教教主,朝廷悬赏十万两黄金,死活不论。”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苏清栀的眼睛瞬间亮了:“十万两?!黄金?!”
“嗯。”
“那还等什么!”苏清栀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又软软坐了回去,“快……快让它闻味道!赶紧找!找到了十万两呢!够还我欠您的债还有剩!”
墨临渊扶住她,眉头紧锁:“你急什么?身体还没好。”
“十万两黄金啊王爷!”苏清栀抓着他的袖子,“换算成白银就是一百万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找到了咱们三七分——不对,四六分!您四我六!”
“本王缺那点钱?”
“我缺啊!”苏清栀理直气壮,“我还欠您十六万两呢!找到了教主,我不仅能还债,还能有盈余!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做是傻子!”
阿依娜弱弱地插话:“那个……得先有教主的气息样本。我这儿只有冰骨长老遗留的一些物品,但教主的气息……”
“我有。”墨临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焦黑的衣料,“这是三个月前在冰渊外围发现的,应该是教主逃离时被火烧到的。上面有他的气息。”
苏清栀瞪大眼睛:“您早就有线索了?那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用吗?”墨临渊瞥她一眼,“你昏迷着,阿依娜伤着,世子也动不了。就算找到了教主藏身处,谁去抓?”
“现在我能动了啊!”苏清栀不服。
“你能动?”墨临渊上下打量她,“走三步喘五次,端个碗手都抖,你能抓谁?”
苏清栀被噎得说不出话,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阿依娜小心地接过那块衣料,放进银丝笼子。寻踪蛊立刻爬过去,触角在衣料上碰了碰,然后背甲上的七彩光芒开始有节奏地闪烁。
“它在记忆气息。”阿依娜解释,“大概需要一盏茶时间。”
等待的间隙,苏清栀不甘心地继续算账:“十万两黄金,扣掉找人的成本——阿依娜的蛊虫饲料费、人工费,还有出动人手的开销,大概……一万两?还剩九万两。四六分的话,我能拿五万四千两,还了王爷的十六万两,还欠十万六千两……不对,是王爷欠我钱?等等我算算……”
她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眉头越皱越紧。
墨临渊看着她那认真算账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敛去。他看向阿依娜:“蛊虫追踪,需要多少人配合?”
“最少五人。”阿依娜说,“寻踪蛊只能指示方向,距离越近光芒越亮。但教主肯定有防备,可能需要战斗。所以……至少得有一队精锐。”
“本王亲自去。”墨临渊说。
“不行!”苏清栀和阿依娜同时反对。
“您身上旧伤未愈,三个月前在少林寺耗损的元气还没补回来。”苏清栀急道,“再说了,您是王爷,哪有王爷亲自去抓人的道理?派暗卫去不就行了?”
“暗卫对付不了教主。”墨临渊淡淡道,“圣教教主能在朝廷和江湖的围剿下潜伏二十年,绝不是易与之辈。冰骨长老那种级别的,在他手下至少有五个。”
他看向苏衣料:“而且……本王怀疑,他这三个月的沉寂,不是在躲藏,而是在准备什么。”
房间里气氛凝重起来。
寻踪蛊背甲的光芒稳定了。阿依娜把它放出笼子,甲虫在托盘上转了两圈,然后振翅飞起——但没飞出门,而是径直飞向苏清栀!
“诶?”苏清栀愣住了。
寻踪蛊停在她肩膀上,触角轻轻碰了碰她的鬓角,然后背甲开始疯狂闪烁红光!
“这……这是什么意思?”苏清栀不敢动。
阿依娜脸色变了:“红光表示……目标在附近!三十里内!”
墨临渊瞬间拔剑,将苏清栀护在身后,目光凌厉地扫视房间:“在哪里?”
“不、不是现在在附近。”阿依娜急忙解释,“是寻踪蛊在王妃身上,闻到了教主残留的气息!王妃,您最近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苏清栀茫然:“我昏迷了三个月,醒来就在这屋里,能接触什么……”
她话音戛然而止。
记忆像闪电般劈进脑海——昏迷时那些混乱的梦境里,好像……真的有个人影。站在她床边,用冰冷的手指碰过她的额头,说了句什么……
“我想起来了。”苏清栀声音发颤,“昏迷的时候,有人来过我房间。不是王爷,不是你们任何人……是个陌生的气息。他说……说‘可惜了这副纯阴之体,再等等’。”
墨临渊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苏清栀按着发疼的太阳穴,“梦里时间都是乱的……但我记得那种感觉,很冷,像冰渊底下那种冷……”
阿依娜倒抽一口凉气:“是教主!他来过这里!他想要王妃的纯阴之体!”
墨临渊一把抓住苏清栀的手腕:“从今天起,你搬到本王房间住。”
“啊?”苏清栀懵了。
“本王亲自守着你。”墨临渊语气不容置疑,“还有,庄子里的防卫加强三倍。所有进出人员严查。”
他转向阿依娜:“蛊虫继续追踪,锁定教主可能藏身的区域。本王要在他下次动手前,先找到他。”
阿依娜重重点头。
苏清栀却还在发愣。她按着太阳穴,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不断闪现——黑暗的房间,冰冷的手指,还有……一句模糊的“时辰快到了”。
什么时辰?
她抬头看向墨临渊,张了张嘴,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清栀!”墨临渊扶住她。
“我……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苏清栀靠在他怀里,声音虚弱,“关于教主……关于圣教……我明明应该知道的……”
玄真子说过,魂魄受损会导致记忆混乱。
但也许,混乱的不只是记忆。
还有被她遗忘的、至关重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