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居，连日来热闹得像赶庙会。
第二日，弘昭换了招数。
他规规矩矩地跟着策定扎马步，小脸绷得严肃，眼底却藏着狡黠。
趁着策定转身整理书本，故意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在泥地里，溅起的泥巴正好糊了策定一身青灰色劲装。
“哎呀，表叔对不起！”弘昭捂着嘴偷笑，心里盘算着等策定更衣时，用鞭炮炸懵他，再把他的衣服藏起来。
策定低头看了眼满身泥巴，面无表情地搜了弘昭的身，掏出火折子和一小挂鞭炮。
“扎不好马步，就去池塘里‘学游泳’。”
说着，拎起弘昭的后领，径直往院角的池塘走去，“皇家子弟，游泳也是必修课。”
“扑通”一声，弘昭被扔进水里，溅起一大片水花，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非但没气馁，反而斗志昂扬地扒着池边：“策定，你给小爷等着！”
第三日，弘昭揣着从弘昱那儿搞来的“特效药”，趁策定不注意，偷偷倒进他的茶盏里。
还没等他藏好药瓶，策定就端起茶盏，反手倒进了旁边小金子的狗盆里。
三个月大的小藏獒瞬间亢奋起来，摇着尾巴扑向弘昭、弘皓，追得两人嗷嗷叫，绕着假山跑了三圈，最后哭爹喊娘地认栽：“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第四日，弘昭憋了个大招。天刚亮，他就逼着门房让出位子，躲在王府大门后，等策定一进门，就扔出两大挂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策定毫发无伤地从烟气中走出，手里还攥着半截鞭炮。
策定黑着脸，挥着戒尺，逼着弘昭、弘皓当场清扫大街，还得趴在地上抄一百遍“我错了，不该伤及无辜”。
胤禛路过门口，看着地上满是墨点的字，忍不住好心提醒：“策定，弘昭还不会写‘错’和‘辜’。”
结果，两人喜提追加惩罚——
对着墙角大喊五百声“我错了，不该伤及无辜”，声音传遍半条街。
这几日，雍郡王府成了京城焦点。
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九福晋、十福晋、十三福晋天天来看热闹，三福晋、温宪公主、纯悫公主也派人蹲守，就为打听第一手消息。
宜修让甘佳·元惠、李静言进宫陪太后、太妃打牌时，顺带透露几句弘昭的糗事；自己则给太子妃、大福晋写信，把雍郡王府与法喀一房的来往摆到明面上，免得康熙多心揣摩，徒生事端。
胤禛也有同感，乾清宫奏对时，没少提弘昭的闹剧。
原本对胤禛与法喀长子往来不满的康熙，听着贵妃的枕边风，看着牛痘推广的成效，再加上胤禛的“坦荡”，反倒没了想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敲打两句。
乾清宫内，庄严肃穆的氛围被一阵肆意的笑声打破。
康熙一边批折子，一边抹着眼角的泪珠，大笑道：“老四，再说说，今儿弘昭又干什么了？哈哈哈，太后老人家听了他的花样，笑得多吃了半碗饭！”
太子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太子妃得了宜修的内幕消息，没少跟他说弘昭的骚操作，昨儿连大粪勺都使出来了，照样被策定压下。
胤禛一脸无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皇阿玛，二哥，你们还笑！”
心里把胤禟、胤?骂了八百遍，肯定是这俩昔日的“宫中小霸王”带坏了弘昭！
康熙和太子看着他羞愤的模样，笑意更甚。
多少年没见老四露出冷脸以外的表情了。
弘昭的顽劣与弘晖的乖巧，反差实在太大，也难怪众人觉得有趣。
“咳咳……皇阿玛。”太子见胤禛脸色越来越黑，连忙帮着打圆场，“今儿还有正事要谈。”
康熙收住笑声，正色道：“老四，你不带十三去巡视黄河，打算带谁？”
“五弟、七弟。”胤禛沉声回答。
“你确定？”康熙有些纳闷。
什么时候老四和老五、老七感情这么好了？
“儿子确定。”胤禛点头，心里却满是无奈。
本想带十三去，前天宜修一听，当场就数落起来，手还没停：“爷是半点不会体谅人！咱们府上孩子多，你外出公干没人说闲话，十三弟呢？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成婚前后，陪你外出多少次？如今成婚这么久，府上就一个侧福晋所出的女儿，敏妃娘娘心里能舒服？”
宜修掐着他的腰，力道十足，“回头敏妃甩眼刀子、十三弟妹哭诉，你自己顶着！省得回回都是我宽慰人，还落不着好。”
“要带弟弟，不如带五弟、七弟。宜妃娘娘和五弟妹不会摆脸色，七弟妹也能过几天好日子。总盯着十三一个人折腾，你倒出息了！”
腰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胤禛也想明白了，带谁去都是办差，何必让敏妃担忧？
五弟、七弟在朝堂地位不显，许久没领正经差事，卖个好给他们，也不怕外人说他结党。
康熙见胤禛坚持，便点了头：“行，朕一会儿下令，也跟他们额娘通气。”老五、老七不掺和夺嫡，胤禛也不会使绊子，兄弟仨能办实事。
“对了，会试改在四月十二，殿试五月十五，咱们五月二十六启程去塞外。”康熙又道。
太子问道：“主考官还是李录予和彭会淇吗？”
“还是他们。”康熙沉吟片刻，补充道，“殿试朕要亲自监考，瞧瞧大清的才俊。”
会试本在二三月举行，只因宜修二月下旬推动牛痘推广，赶在万寿节前奠定“牛痘乃祥瑞”的基调，朝堂重心全在防治天花上，康熙才下令推迟，让钦天监重算吉日。
三月二十二太急，五月有端午，六月太热，最终选了四月十二。
“皇阿玛圣明。”太子躬身应道。
胤禛站在一旁，心里暗松口气，牛痘推广顺利，弘昭的闹剧又缓和了朝堂气氛，巡视黄河的人选也定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一想到弘昭还在王府折腾，他就头疼。
回头得跟策定说，再严厉些，好好磨磨这小子的性子！
乾清宫的笑声渐渐散去，君臣三人继续商议国事。
落云居里，弘昭正蹲在地上，看着策定手里的小人书，又开始盘算新的“复仇计划”。
小爷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冷面表叔！
权谋藏于温情，大事见于日常，皇家便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