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遂离开了悦来客栈。袁天罡在前引路,并未施展轻功,只是如同寻常山野樵夫般,沿着一条蜿蜒的山间小径步行。李淳风骑着一头名叫追风的毛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龙霄则悠然走在最后,欣赏着沿途的景色。
约莫半个时辰后,眼前豁然开朗。但见群山环抱之中,一湾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溪畔竹林掩映下,露出几间简陋却十分雅致的茅屋。屋前用篱笆围了个小院,院中种着些寻常菜蔬,几只山鸡在悠闲地踱步,远处崖边,一座凉亭矗立在那,好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山居。
“到了,寒舍简陋,比不得你们那……天外世界,将就一下吧。”袁天罡推开柴扉,语气随意,却隐隐带着点自家地盘的自得。
龙霄环顾四周,只觉此地山清水秀,灵气盎然,虽简陋,却自有一股远离尘嚣的宁静与自在,远比那些朱门高户更令人心旷神怡。他由衷赞道:“袁兄好眼光,此乃真正的洞天福地。”
袁天罡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很是受用。他引着二人进入主屋,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榻,几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案上还放着未写完的字帖,虽凌乱,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坐吧,我去取酒。”袁天罡招呼一声,便转身去了后屋。
龙霄与李淳风相视一笑,各自在蒲团上坐下。窗外竹影婆娑,溪声潺潺,方才客栈中的紧张与神秘感,在此地化为了难得的宁静与祥和。
袁天罡所谓的“取酒”,动静着实不小。只见他并未去什么精致的酒窖,而是径直走到屋后一个看似堆放杂物的棚子下,弯腰吭哧吭哧地拖出来五个半人高的粗陶酒缸!每个酒缸都沾着泥土,封口严实,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一手提溜起两个,腋下再夹一个,对着屋内的龙霄和李淳风喊道:“屋里憋闷,去崖边亭子喝!那才痛快!”说着,便大步流星地朝着远处山崖边的凉亭走去。
李淳风见状,摇头失笑,对龙霄道:“这厮,难得这般模样。”
三人来到崖边凉亭。袁天罡将五个沉甸甸的酒缸“咚”地一声放在亭子中央,震得石亭似乎都晃了晃。他拍开其中一个酒缸的泥封,一股更加浓烈、近乎霸道的酒香瞬间冲出,竟将山间的云雾都驱散了几分。他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三个粗糙的黑陶大碗,摆在了石桌上。
“来!满上!”袁天罡抱起酒缸,琥珀色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入碗,酒花翻涌。他率先端起一碗,对着龙霄和李淳风示意一下,便仰头“咕咚咕咚”如同喝水般灌了下去,一碗烈酒顷刻见底。他哈出一口炽烈的酒气,脸上泛起红光,畅快道:“痛快!这才是酒!”
李淳风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端起碗,细细品了一口,赞道:“醇厚凛冽,后劲绵长,确是难得的好酒。”
龙霄也被这豪迈的气氛感染,端起那比他脸还大的陶碗。碗中酒液清澈,却蕴含着惊人的能量,显然非寻常谷物酿造。亦是举碗豪饮。酒液入喉,初时如刀,继而化作滚滚热流散入四肢百骸,竟对修为隐隐有一丝滋养之效。
三人不再多言,在这云海翻腾的崖顶孤亭中,一碗接一碗地对饮起来。袁天罡喝酒如长鲸吸水,李淳风浅酌慢饮却不见底,龙霄则是不疾不徐,酒到碗干。
不过片刻功夫,那第一个半人高的酒缸竟然已经见了底!石桌上空碗堆积,酒气混合着山间的灵气,形成一种独特的氤氲氛围。
袁天罡脸上已满是醉意,但眼神却愈发清明锐利,他放下空碗,用手背抹了把嘴,目光灼灼地看向龙霄,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龙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老袁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费这么大周折,找到我这个心死如灰的废人,究竟所为何事?总不至于真是跨越世界来找我喝酒的吧?”
龙霄放下酒碗,碗底与石桌相碰,发出清脆一响。他迎上袁天罡灼灼的目光,脸上并无被戳破意图的尴尬,反而是一片坦诚。
“袁兄快人快语,那我也不隐瞒了。”龙霄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酒气,清晰地传入袁、李二人耳中,“在我的世界,你们的故事,你们的存在,乃至这方天地,皆是被杜撰出来的传奇,流传于书本戏文之中。”
此言一出,饶是袁天罡和李淳风心性超凡,也不由得神色微动。袁天罡端着酒碗的手顿在半空,李淳风抚须的动作也停滞了一瞬。自己真实活过的一生,经历的悲欢离合,在另一个世界竟只是“故事”?
龙霄继续道:“而我,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凭借自身能力,穿梭于这些被‘杜撰’的世界之间的人。”
他看向袁天罡,眼神真诚:“我欲前往一个光怪陆离、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去寻找几样关乎重要之人生死的宝物。但那方世界危机四伏,以我目前的力量,独往恐力有未逮。”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袁天罡和李淳风,最终定格在袁天罡身上:“袁兄你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医术卜算无一不精,正是我此行急需的臂助。我寻你,并非利用,而是真心想结交你这等奇人,并希望能得你相助,共赴彼界。”
亭内一时寂静,只有山风掠过崖壁的呼啸声。袁天罡脸上的醉意彻底消散,他盯着龙霄,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天外之人”。李淳风则若有所思,目光在龙霄和袁天罡之间流转。
过了好一会儿,袁天罡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在崖壁间回荡,带着几分苍凉,几分释然,更有几分被点燃的豪情:
“哈哈哈!好一个‘杜撰’!好一个‘天外之人’!我袁天罡自负能窥探天机,却原来自己也活在他人的笔墨之下!有趣,当真有趣!”
他猛地收住笑声,看向龙霄,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你小子倒是有意思,够坦白!不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却尽是算计的伪君子!”
他抓起酒坛,又给自己和龙霄满上,碗中酒液激荡:“帮你,不是不可以!但我老袁做事,讲究个心甘情愿!你且说说,那关乎生死的宝物是何物?那奇幻世界,又是何等模样?若真能让我这‘土灰’般的心,再起几分波澜,陪你走一遭那异界,又何妨!”
“袁兄,李兄,”龙霄的声音带着一丝描述奇景的郑重,“我要去的那个世界,规则与我们此处截然不同。那里没有内力真气,却充斥着一种名为‘魔气’的能量。有八位被称为‘恶魔’的远古存在,分别执掌着山、水、风、雷、天空、月亮、土地乃至雷电等自然权柄。他们的力量本源,就封印在一些特殊的器物或符咒之中。”
他顿了顿,看向袁天罡:“我想要的,并非成为恶魔,而是夺取他们的一部分力量本源,将其炼化,化为己用。比如山之恶魔的磅礴巨力,水之恶魔的操控水流,风雷恶魔的极速与毁灭……若能集其精华,实力必将发生质的飞跃。”
袁天罡听得目光闪烁,他一生追求力量巅峰,对这种直接掌控自然权柄的概念感到无比新奇,甚至有一丝向往。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沉声问道:“如此力量,想必觊觎者众,守护者亦非庸手吧?”
“不错。”龙霄点头,“守护这些秘密的,有精通气魔法的法师,也有……另一种难缠的存在。”他继续描述,语气带上几分凝重:“在那个世界,还存在着一支来自黑暗维度的军团——鬼影兵团。它们无形无质,可融入阴影,来去无踪,擅长刺杀与刺探,极难防备。若能掌控召唤甚至驾驭鬼影兵团的方法,无论是用于对敌还是护卫,都将是一股巨大的助力。”
他总结道:“我此行目标,便是要虎口夺食,从各方势力手中,夺取八大恶魔的本源魔气与掌控鬼影兵团的方法。”
袁天罡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他忽然看向一直静听的李淳风:“李兄,你怎么看?这听起来可比算计朝堂上的那些蠢货刺激多了。”
李淳风抚须微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何必再问老夫?龙霄所言世界,光怪陆离,规则迥异,正合‘变数’之道。你之卜算,我之卦象,皆指向他为你命中之变。是福是祸,是再燃死灰还是焚为余烬,皆在你一念之间。更何况……”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龙霄一眼,“能穿梭万界之人,其命格本身,就是最大的‘奇门遁甲’。”
袁天罡闻言,猛地一拍石桌,震得酒碗乱跳:“好!说得好!老子窝在这山沟里喝酒等死也腻了!既然老天安排了这么个‘天外变数’来找我,那我就陪你走一遭!”
他眼中重新燃起那种不良帅睥睨天下的锐气,盯着龙霄:“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得了好处,你可不能独吞;第二,若我想回来,你可不能不让我回来;第三,你可不能坑我。”
龙霄见袁天罡终于答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郑重拱手:“袁兄所言极是!一切但凭袁兄谋划!所得之物,你我共享!至于退路,龙某自有手段,绝不会让袁兄陷于绝境!”
“哈哈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袁天罡大笑,再次抱起酒坛,“来,为了这趟异界之旅,再干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