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五旅旅长叶慷拖着疲惫的身体,快步迎了上来,看到李阳,他脸上满是惊讶和担忧。
“老李!我的旅长大人!”
“你怎么亲自跑过来了?这里太危险了!鬼子的炮弹可不长眼睛!”
李阳摆了摆手,拍掉身上的尘土,神情严肃。
“我不来能行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
“娄烦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的主力部队怎么撤到清游来了?”
提到战况,叶慷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不甘。
“别提了。”
“小鬼子疯了,跟不要钱一样地砸毒气弹。”
“我们三八五旅和三八六旅的弟兄,大部分都没有防护装备,伤亡太惨重了。”
“我的炮兵团,就因为没有防备,被鬼子一轮毒气弹覆盖,几乎全军覆没!”
叶慷的声音带着哽咽。
“现在主力部队只能先撤到清游,依托这里的地形构筑二线阵地。”
“但是……鬼子追得太紧了,兵力又是我们的好几倍。”
他深吸一口气,绝望地说道:“老李,我跟你说实话,我估计清游也守不了多久。”
“我们可能……得做好退守岚县和静乐的准备了。”
“不行!”
李阳断然喝道,语气不容置疑。
“绝对不能退!”
“老叶,你给我听清楚了!”
“清游是娄烦防线的最后一道屏障!”
“一旦清游失守,鬼子就能从西边长驱直入,直接捅穿我们的整个防线!”
“到时候,我们在原平的主力,就成了一支孤军!”
“这个后果,你我谁都承担不起!”
看着叶慷苍白的脸,李阳放缓了语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难,也知道弟兄们打得苦。”
“援兵,我马上给你调!”
“我从独立旅给你抽调两个满编的步兵营!再给你加强一个炮营!”
“老叶,我什么都不说了,清游,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顶住!”
叶慷看着李阳坚定的眼神,胸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把三八五旅拼光,也绝不后退一步!”
“带我去战地医院看看。”李阳沉声说道。
叶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领着李阳朝后方走去。
刚一靠近战地医院,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气味,就直冲鼻腔。
医院里,人满为患。
走廊里,空地上,到处都躺满了痛苦呻吟的伤员。
而其中大部分,都不是枪伤或者炮弹炸伤。
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皮肤却大片大片地红肿、溃烂,冒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水泡。
许多人的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眼泪和脓水混在一起,不断地流下来。
他们看不见东西,只能在黑暗中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这就是芥子气的威力。
它不会立刻杀死你,但会让你在无尽的痛苦中,一点点地腐烂,一点点地走向死亡。
李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毁。
“狗日的小鬼子!”
李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笔血债,我李阳记下了!”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叶慷站在一旁,眼眶通红。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阳说道:“老李,之前你让我善待俘虏……”
“可是看到这些弟兄们的样子,我真想现在就去把抓到的那些鬼子俘虏,全都给突突了!”
李阳转过头,看着他。
“老叶,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难受。”
“但是,我们不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畜生。”
“在战场上,他们是敌人,我们怎么打,怎么杀,都不过分。”
“可一旦他们放下了武器,成了俘虏,我们就不能再动他们。”
“这是我们八路军的纪律,也是我们做人的底线。”
“报仇,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报!”
“我们要用敌人的血,来洗刷他们犯下的罪孽!”
从医院出来,李阳一言不发,直接走到了通讯兵旁边,拿起了步话机。
“给我接第四团!找韩振邦!”
很快,步话机里传来了韩振邦粗犷的声音。
“旅长!我是韩振邦!”
“老韩,我长话短说!”李阳的语气又快又急。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给我凑出两个步兵营,再加一个炮营。”
“以最快的速度,火速增援清游阵地!”
“记住!派去的战士,必须是全部配发了防毒面具的!一个都不能少!”
“还有炮营!”
李阳特意加重了语气。
“你告诉炮营的指挥官,炮兵阵地必须给我拉开距离,分散布置!不要扎堆!”
“打了就跑!跟他们玩游击战!”
“绝对不能在一个地方傻待着,等着鬼子的炮弹来找你!”
“三八五旅炮兵团的教训,就在眼前!谁敢再犯同样的错误,老子枪毙他!”
打完电话,李阳没有片刻停留,带着警卫员连夜朝着汾川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深沉,寒风如刀。
等李阳赶到独立旅三团的临时指挥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指挥部设在一个被炮火削掉半边的破败院子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泥土混合的古怪气味。
三团指挥官冯老根,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蹲在门口的石阶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快要被压垮的疲惫。
看到李阳,冯老根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烟杆都差点掉在地上。
“旅长!您怎么来了!”
李阳摆了摆手,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满是尘土的肩膀。
“情况怎么样?”
冯老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旅长……鬼子上来了至少五千人,跟疯了一样,白天黑夜地往上冲!”
“我们前沿的好几个阵地……都丢了。”
“这都不算什么。”冯老根的声音哽咽了,他指着阵地的方向,手抖得厉害。
“那帮畜生,他们往阵地上扔毒气弹!大规模地扔!”
“黄绿色的烟,飘过来,弟兄们躲都躲不及!”
“中毒的弟兄……太惨了……浑身烂掉,眼睛看不见,活活疼死……”
“有几个年轻的战士,受不了那份罪,自己……自己拉了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