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的晨雾裹着潮气，黏在林清玄素色道袍上。他坐在望月崖悬石上，指尖那缕青芒晃得像将断的蛛丝——丹田气旋卡在第七重关隘已三月，灵气撞上去时，经脉里的胀痛总让他想起玄真道长那句“道心太执”。
“林师兄，领月例了。”崖下小弟子的声音刚落，林清玄收了灵气，起身时衣摆沾的潮气竟化作碎光散了。这百年修为的征兆，偏偏卡在筑基后期的坎上，连前山洒扫弟子看他的敬佩目光，都成了隐约的负担。
丹房外，掌药的陈伯正蹲在药圃摘露，竹篮里的青崖露浮着细碎青光。“掺在清心丹里吃，比单吃药管用。”老人递过瓷瓶时，林清玄指尖刚触到露水，一股草木灵气便顺着经脉钻进去，滞涩的气旋竟轻颤了一下。“主峰西侧凝露坪的露，才有这活气。”陈伯的话像颗石子，落进他积滞的思绪里。
没回望月崖，林清玄径直往西侧走。半个时辰后，凝露坪撞进视野——半亩青石坪绕着圈矮松，松针上的露水坠下时不溅不散，像珍珠似的滚进石缝，留下淡青痕迹。他盘腿坐下，闭眼随露滴节奏吐纳，丹田气旋竟跟着那“嗒、嗒”声慢慢转，不再是之前硬撞关隘的滞涩，倒像溪水绕着石头走。
“让开。”冷硬的声音突然砸过来。坪口站着个墨袍青年，手里黑玉瓶泛着冷光，气息隐在筑基后期的境界里。没等林清玄开口，青年已伸手去接露水，可指尖刚碰到，那滴青崖露便“滋”地化作白烟——他指尖缠着丝极淡的黑气，是噬魂道强行吸灵气的痕迹。
“青崖山禁噬魂道。”林清玄指尖泛起青芒，青筠剑浮到身前。青年却冷笑一声，摸出柄刻纹短匕，黑气顺着匕身散开来：“凭什么你能用这露？”话音未落，短匕已刺向林清玄丹田，黑气扫过的地方，松针瞬间发黄，露水也浊了几分。
青筠剑横挡时，黑气顺着剑身爬上来，林清玄手臂一麻，刚顺过来的气旋又乱了。他往后退到松旁，指尖无意触到松针上的露，那股熟悉的灵气又涌上来——不是要挡，是要融。他猛地松了对灵气的控制，让体内气旋随露滴节奏，慢慢缠上周围的草木之气。
短匕已到身前，黑气几乎舔到道袍。可就在这时，矮松枝突然往他身边拢过来，松针上的青崖露纷纷滴落，砸在他身上化作青芒，顺着经脉往丹田钻。“草木共生术？”青年脸色骤变，短匕顿了顿。
林清玄没睁眼，任由露水灵气与体内气旋缠在一起。之前那道无形关隘，竟像被露水浸软的纸，慢慢化开。青年见状双眼发红，黑气暴涨着去吸松针灵气，矮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林清玄猛地抬手，青筠剑扎进青石，青芒顺着石缝蔓延，整座凝露坪的青石都泛了青光——那是青崖山本身的灵气。
“自然之道，从不是强取。”林清玄的声音很轻，青石缝里突然冒起细小青芽，缠上青年脚踝。黑气在山川灵气前像遇水的火星，慢慢散了。青年瘫坐在地，看着手里的短匕，眼神里全是茫然。
执法弟子来架走青年时，晨雾已散。林清玄坐在坪中央，丹田气旋转得又稳又快——不仅破了瓶颈，道基还比之前稳了数倍。他望着崖边云海，忽然懂了玄真道长的话：问道不是求力量，是求本心。他的道，从来不是撞开关隘，而是像这青崖露，顺着自然的节奏，慢慢融进山川里。
风掠过松枝，新凝结的露水坠下，落在青石上，也落在他道袍上，悄无声息地化作一缕灵气，与他的气息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