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诛邪的雷霆余威,并未驱散皇城上空的阴霾,反如巨石入潭,激起更深沉的暗流。西苑清虚馆内,郡王规格的赏赐堆积如山,夜明珠的光华映照着叶残生静坐的身影,却照不透四周无形的压抑。馆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密集如鼓点,暗处窥探的目光如附骨之疽,万历皇帝朱翊钧的“隆恩”,实为一道精致的枷锁。
叶残生掌心寂灭珠缓缓流转,温润光华内敛,映照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眸。诛杀瑞王、曹化淳,看似大获全胜,但他灵台深处的心灯却摇曳不定,警示着更大的危机潜藏于胜利的表象之下。
守夜(山岳虚影与皇城地脉艰难共鸣,传递滞涩波动):“残生,龙气躁动未平,反添新忧。帝心疑惧,如阴云蔽日,国运流转更显晦暗。京城气息,浑浊不堪。”
凌素心印记(月华清冷,拂过灵台):“皇帝赏赐愈厚,戒备愈深。他倚仗你的力量铲除异己,却又恐惧这份超脱皇权掌控的力量。圣意如渊,难测吉凶。”
织梦(流萤之光在馆外谨慎穿梭,避开道道神识扫描):“我捕捉到许多混乱的‘梦境’碎片……有官员府邸彻夜不眠的密谋,有将领帐中不安的低语,更有深宫之内冰冷的权衡与算计……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启明(星盘光华在磅礴皇道气运与紊乱天机中明灭不定):“天机混沌,劫气深重。京城已成漩涡之眼,未来轨迹模糊不清。唯可感知,幽冥教虽损两员大将,其根基未动,那‘幽冥尊主’的气息……反而更加隐晦与危险。”
叶残生(心神与寂灭珠交融,试图捕捉那一丝冥冥中的警示):“金殿诛邪,不过斩其爪牙。真正的猎手,仍藏于幕后。皇帝欲借此稳固权位,息事宁人,却不知已置身更大的风暴边缘。”
此时,馆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是张居正约定的暗号。
门开,张居正闪身而入,一身便服难掩倦容,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他挥手布下隔音结界,急促道:“叶真人,情况有变!”
叶残生(眸光一凝):“阁老请讲。”
张居正(压低声音):“陛下今日下旨,定瑞王、曹化淳‘结党营私、贪墨国帑’之罪,其党羽清查,只限三品以下、证据确凿者,且不得牵连族裔。对于幽冥教一事,旨意只有‘妖言惑众,查无实据,不得再议’八字!”
“欲盖弥彰。” 叶残生冷然道,“陛下这是要掐断所有深入追查的路径,将幽冥教之事强行压下。”
“正是!” 张居正面露苦笑,“陛下欲借此案震慑朝野,巩固权威,却不愿彻底掀开幽冥教的盖子,怕动摇国本,更怕引出无法掌控的力量。他甚至私下问询于吾,真人所修心灯寂灭之法,可否……‘录副存档’,由朝廷掌控修习。”
叶残生(摇头):“道法自然,非人力可强夺。陛下此念,已入歧途。”
“祸不单行,” 张居正语气愈发沉重,“曹化淳执掌东厂多年,余孽未清。今日押送天牢的几名瑞王府核心账房,竟在途中悉数‘暴病身亡’,所有线索就此断绝!这绝非巧合,是灭口!”
守夜(传来凝重波动):“幽冥教在清除所有可能暴露其核心秘密的知情人!”
“不止于此,” 张居正眼中闪过怒意,“京城之内,一夜之间流言四起。有说真人你乃白莲教余孽,金殿诛邪实为妖法障眼,意在操控圣听;有言瑞王、曹化淳乃忠良,是因触犯新政利益,被吾与真人联手构陷!此等谣言恶毒,且传播极快,背后必有推手!”
织梦(流萤急促闪烁):“这些流言……充满了扭曲的恶意……是从多个阴暗角落同时散播出来的……”
“混淆视听,乱人心智。” 叶残生眼中寒光一闪,“此乃幽冥教惯用伎俩。他们潜伏暗处,最擅利用人心恐惧与猜疑,制造混乱。”
张居正(点头):“幕后黑手正在反扑。而陛下对此等流言,态度暧昧,未加申饬,似乎……有意纵容,以此制衡朝局。”
就在此时,张居正怀中一枚传讯玉符突放毫光,他取出感知,脸色骤变!
“不好!” 他失声低呼,“刚接密报,钦天监监副周云帆,在家中书房……自缢身亡了!留下遗书,自称因未能辅佐其兄周云逸察觉星象异变,致使妖邪祸国,罪该万死!”
“周云帆?” 叶残生目光锐利如剑,“周云逸暴毙不足十二个时辰,其弟周云帆便紧接着自尽?钦天监正、副首领兄弟接连身亡,这绝非巧合!”
启明(星盘光华骤亮,指向皇城西北):“推演有果!周云帆死前,曾强行催动观星法器,其最后残念指向……‘紫微黯淡,辅星陨落,荧惑守心,大凶隐于宫闱’!”
“宫闱?!” 张居正倒吸一口凉气,“幽冥教的魔爪,竟已伸入大内禁苑?!”
“非是自尽!” 叶残生感应着寂灭珠传来的一丝微弱悸动,斩钉截铁道,“周云帆是被人以极高明的迷魂邪术控制,伪造了自缢现场!其神魂消散前,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与曹化淳同源的幽冥煞气!”
“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扰乱视听,如今更是将黑手伸向宫闱禁地……” 张居正背脊发凉, “幽冥教这是要将京城之水彻底搅浑,让陛下无人可信,无暇他顾!他们究竟想掩盖什么?又想图谋什么?”
叶残生(站起身,目光穿透夜色,望向那片巍峨的宫城):“他们越是想掩盖,越是说明他们所图之事已近关键。钦天监接连血案,必定与他们需要借助星象或地脉的大型邪法有关。而那‘荧惑守心,大凶在宫闱’的警示……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真人之意是?”
“陛下不愿深查,我等便自行查证。” 叶残生语气决然,“周云帆之死,是一条新线索。他强行推演,必有所得。贫道需亲赴周府一趟,或许能找到被忽略的痕迹。”
张居正(沉吟):“周府已被刑部查封,守卫森严。老夫可设法调开守卫片刻,但时间紧迫。真人务必小心,若被发现,恐授人以柄,坐实流言。”
“片刻足矣。” 叶残生颔首,“此外,请阁老设法查探,近日后宫之中可有异动?尤其与星象、祭祀,或某些所谓‘高人’入宫相关之事。”
“好!” 张居正郑重应下,“宫内之事,老夫会通过可靠渠道打探。真人,京城此刻,迷雾重重,步步杀机,万事小心!”
张居正匆匆离去。 叶残生独立窗前,寂灭珠光微闪,身形渐渐淡化,如同融入沉沉夜色。
皇城迷雾深重,杀机四伏。 皇帝的猜忌制衡,流言的恶毒中伤,钦天监的连续血案,宫闱深处的隐忧……一切线索似断非断,皆指向更深的黑暗。幽冥教藏于幕后,利用人性弱点与朝堂规则,发动着无声的进攻。
但叶残生道心坚定,他知道,越是迷雾重重,越需冷静前行。周云帆用性命换来的线索,或许正是刺破这重重迷雾,直指魔尊核心的第一缕曙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