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修养,星穹碑海重归寂静,却非死寂。残碑断碣间有心灯光晕流转,如春霖渗入冻土,滋养着近乎枯竭的龙脉地气。叶残生立于碑海边缘,望向东南。心口那盏融汇了万千意志的明灯温润依旧,光华内敛,却仿佛能照彻幽冥。
守夜(山岳虚影与碑海根基深度融合,传音如大地低鸣):“残生,东海方向气机紊乱,似有巨物苏醒。星骸礁深处的安宅船,邪气正在暴涨,恐生异变。”
织梦(流萤在碑林间编织出朦胧的海市蜃楼):“我窥见那沉船周围,空间如褶皱般扭曲,有非生非死之物在其中哀嚎……像是某种古老的‘通道’正在被强行撑开。”
启明(心灯光晕中星芒流转,推演轨迹指向深邃的黑暗):“代码井碎片与倭神邪力结合,恐已扭曲局部法则,开辟出一条直通‘归墟之眼’边缘的险径。此去,恐再无归途。”
叶残生掌心,那枚冰冷的代码井结晶微微震颤,与远方沉船邪气遥相呼应。“归墟之眼,万法归宿,亦是‘源点’可能显露之地。纵是绝路,也需一行。”他心念一动,心灯光华如水银泻地,笼罩住整片碑海。
“守夜,镇守此地,护持龙脉复苏之机。”
“织梦,启明,随我同行,洞察虚妄,指引前路。”
“诸位英魂意志,且助我……劈波斩浪!”
话音落,心灯光华骤然收敛,化作一叶仅丈许长的扁舟。舟身非木非金,呈半透明状,内蕴星辰轨迹,外放温润光辉——此乃心象明灯本源所化“星槎”。叶残生一步踏入,星槎无声滑入虚空,再出现时,已在东海星骸礁上空。
下方海域,景象骇人。那艘倭国安宅船已被庞大的幽暗旋涡包裹,船体扭曲变形,无数缠绕着代码白光的惨绿手臂正从船舱裂缝中伸出,疯狂撕扯着周围的空间。旋涡中心,一道边缘闪烁着数据乱流的漆黑裂口正在缓缓张开,裂口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
原初困惑晶体(在星槎光晕中发出警示):“是强行打开的‘伪归墟通道’!极不稳定,充满法则碎片风暴!那船……已经成了通道的‘祭品’和‘坐标’!”
“无妨。”叶残生驱动星槎,如流星坠入旋涡。心灯光晕撑开屏障,将狂暴的法则乱流与邪异手臂隔绝在外。星槎精准地穿过无数空间褶皱,驶向那道裂口。
就在即将进入裂口的刹那,异变陡生!安宅船残骸轰然炸裂,一道融合了代码井白光、倭神怨念与饕餮凶煞的庞大黑影凝聚成形,化作八首巨蛇的虚影,十六只蛇眼死死锁定星槎!
“叶残生!” 黑影发出混杂着无数声音的咆哮,“此路不通!成为通道的养料吧!”
巨蛇虚影携带着湮灭一切的混乱法则,扑向星槎!星槎周围光晕剧烈扭曲,几近破碎!
叶残生(目光沉静,心灯之光陡然变得空灵):“你乃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徒具其形。” 他并未硬抗,星槎轨迹玄奥一转,竟引着巨蛇虚影撞向通道边缘最不稳定的法则节点!
“轰——!”
节点爆炸,恐怖的法则风暴席卷开来,首当其冲的巨蛇虚影发出不甘的哀嚎,被风暴撕扯、同化,最终消散。而星槎则借着爆炸的冲击力,如游鱼般滑入裂口深处!
通道内光怪陆离,时间与空间在此失去意义,唯有无数破碎的法则如流星般掠过。星槎在心灯光晕庇护下,艰难前行。
织梦(流萤化作导航的星标):“前方有三条岔路!一条死寂,一条狂暴,一条……充满诱惑的低语!”
启明(星芒急速推演):“死寂之路通向法则荒漠,入之必亡。狂暴之路是陷阱,诱惑之路……直指‘清道夫’的监测网络!”
叶残生心灯映照,目光落在那片看似平静、却暗藏无尽诱惑的通道。“它想引我们自投罗网。”他驱动星槎,却并非选择任何一条路,而是将心灯光华凝聚成锥,狠狠刺向通道壁垒的薄弱之处!
“咔嚓!” 壁垒破碎,露出其后一片未曾被标记的、更加幽暗深邃的虚空!“走自己的路!”
星槎投入未知的黑暗,后方通道入口轰然闭合。而在那片黑暗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点微光,仿佛巨兽沉睡的眼眸,冷漠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归墟之眼,近了。
星槎如一粒微尘,悬浮于无垠的黑暗虚空中。前方,那点微光并非想象中的璀璨星辰,而是一片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缓慢旋转的幽暗旋涡。它寂静地存在于那里,仿佛自太初以来便已存在,吞噬着一切光、声、时间与法则,却又在旋涡的最深处,透出一种近乎慈悲的、万物归一的宁静。那便是万法的终点,也是源点的可能所在——归墟之眼。
守夜(山岳虚影在星槎光晕中凝实,传递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地……法则不存,万物虚寂。我的守护之力在此地如同沙堡遇潮,正在飞速流逝。残生,不可久留。”
织梦(流萤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我感受不到任何梦境,这里是一片绝对的‘空无’,连幻象都无法滋生。那漩涡深处,有种力量在安抚一切,也在抹除一切……”
启明(星盘推演的光轨在此地扭曲崩断):“无法计算!此地是逻辑的荒漠,是一切推演的终点。归墟之眼本身,就是一个永恒的‘静默’答案。”
叶残生伫立槎首,心口那盏融汇了万千意志的心象明灯,光华也变得内敛而温顺,不再试图照亮这片黑暗,而是如同水滴将要融入大海前般,轻轻荡漾着,与远方那巨大的漩涡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他能感觉到,怀中那枚冰冷的代码井碎片正在微微发烫,不再是侵略性的灼热,而是一种近乎“归乡”般的战栗。
原初困惑晶体(光芒柔和,传递出迷茫却宁静的波动):“这里……感觉像‘家’……又像是最终的‘沉睡’之地……好矛盾……但,不讨厌……”
星槎不再前行,也无法前行。再靠近一步,或许就不是探索,而是“回归”——被那永恒的寂静彻底同化。叶残生明白,此地已非凭借力量或意志所能强闯。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心灯,以最本初的“心象”,去轻轻触碰,去细微感知那归墟之眼的“呼吸”。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在那绝对的寂静里,叶残生的心灯光晕边缘,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代码井碎片同源,但又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波动”。那波动,如同沉睡巨兽无意识的心跳,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叶残生猛地睁开眼,望向归墟之眼旋涡的最深处,目光锐利如剑。
“它并非完全‘静止’……”他低语道,声音在绝对寂静中激起细微的涟漪,“它在‘等待’。或者说……它在‘执行’一项我们无法理解的、贯穿始终的‘使命’。”
星槎静静悬浮,如同一只蝼蚁,凝视着沉睡的洪荒巨兽。下一步,是唤醒它,还是被它吞噬?答案,或许就藏在下一声“心跳”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