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行,空气越发凛冽刺骨。海面不再起伏,而是覆盖着一层泛着幽蓝微光的薄冰,冰层下可见无数细密如血管的银丝正向远方那道通天光柱汇聚。轻舟的龙骨与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叶残生指尖轻点船舷,星泪印记流转,一层温润辉光包裹船体,所过之处冰晶悄然消融,但旋即又有新的寒气蔓延而上,仿佛在与这股生机之力进行无声的拉锯。
凌素心展开《镇魂典》,书页在寒气中自动翻动,最终停在一幅绘有冰川祭坛的插图上。她指尖划过插图旁几近褪色的古篆批注:玄冰非冰,乃星骸之泪所凝;祭坛非坛,实为封镇古魔之棺。 叶残生闻言,目光投向光柱源头——那里并非预想中的冰川,而是一座完全由黑色玄冰构筑的孤岛,岛心光柱喷涌处,隐约可见环形祭坛的轮廓。
叶残生: 星骸之泪……莫非与归墟星核同源?
凌素心: 批注残缺,只提及双泪相冲,魔胎乃苏
接近孤岛时,腰间断剑所化的骨笛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叶残生灵台中骤然浮现凌无赦残留的一缕记忆碎片:漫天飞雪中,母亲凌夫人白衣染血,将半枚玉佩嵌入祭坛中央,玄冰随之封合,而她转身时望向远方的眼神,带着决绝的不舍。碎片一闪而逝,却让叶残生心神剧震——母亲当年竟与此地有关!
轻舟靠岸,踏上玄冰的瞬间,彻骨寒意直透神魂。岛上并无积雪,黑色冰体光滑如镜,倒映着空中扭曲的光柱,行走其上如踏虚空。祭坛近在眼前,由九根铭刻星兽图腾的冰柱环绕,中央悬浮着一块不断崩裂又重组的菱形冰晶,光柱正是从中喷发。冰晶内部,可见一道深紫符印如活物般蠕动,正是渊主一脉的咒文,却比以往所见更古老、更精纯。
凌素心: 看祭坛基座,那些纹路像不像靖海司秘库里的镇魔星轨
叶残生: 星轨是假,锁链是真。这祭坛在抽取整个北海的生机,喂养那道符印。
突然,九根冰柱同时亮起,图腾星兽眼窝中射出红光!地面冰层裂开,伸出无数由寒气凝聚的透明触手,直刺二人。叶残生织影剑出鞘,剑锋阴影与星泪辉光交融,斩断触手却不见其消散,反而化作更多冰针袭来。凌素心催动《镇魂典》,书页翻飞间凝出金色符咒护住周身,冰针撞击符咒发出金石交鸣之音。
凌素心: 寒气有灵智,在模仿我的防御阵法!
叶残生: 不是模仿,是学习。这祭坛是活的。
激战间,叶残生注意到所有攻击都刻意避开祭坛中心三寸之地。他冒险突进,星泪之力全力灌注双目,终于看清冰晶底部压着一物——正是母亲记忆碎片中的半枚玉佩!此刻玉佩正发出微弱的乳白光晕,顽强抵抗着符印的侵蚀。而符印每次试图彻底吞噬玉佩时,光柱便会剧烈波动,整个岛屿随之震颤。
叶残生: 母亲留下的玉佩在制约它!必须取出玉佩!
他纵身跃向冰晶,织影剑直刺符印核心。符印猛地收缩,化作一张狞笑鬼面咬向剑锋!就在此时,凌素心咬破指尖,以血在《镇魂典》空白处疾书古咒。血咒成型的刹那,祭坛九柱红光骤熄,攻击他们的寒气触手齐齐僵住——她竟暂时切断了祭坛与符印的能量连接!
叶残生: 就是现在!
剑尖挑飞冰晶,玉佩落入掌心。一股温暖血脉共鸣感涌遍全身,母亲残留的守护意念如春风拂过灵台。然而失去制约的符印彻底暴走,光柱由银白转为血红,祭坛基座裂开巨大缝隙,深渊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整座玄冰岛屿开始倾斜,黑色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粘稠的暗红物质,仿佛某种巨兽苏醒的涎液。
凌素心: 下面是空的!这岛是封盖!
叶残生揽住她急退,轻舟在轰鸣中冲天而起。俯视下去,玄冰岛屿分崩离析,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幽暗海域。一道绵延数里的阴影正缓缓上浮,阴影表面睁开无数只苍白眼睛,齐齐望向他们手中的玉佩。那并非渊主的气息,而是更古老、更饥饿的存在。
叶残生: 魔胎……是真的。
他握紧尚有母亲余温的玉佩,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的凌素心。北海的危机,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轻舟在狂暴的气流中剧烈颠簸,下方海域已彻底沸腾。玄冰岛屿彻底崩塌后露出的巨大空洞,并非漆黑的海水,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着的暗红深渊。那无数只苍白的眼睛在阴影表面眨动着,瞳孔深处旋转着星云状的纹路,齐齐锁定了叶残生手中的玉佩,目光中透出的并非杀意,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玉佩在掌心愈发滚烫,母亲留下的守护意念与那股源自深渊的古老渴望激烈对冲,震得叶残生手臂发麻。
“它在呼唤……这玉佩是钥匙,也是饵食!”凌素心强忍眩晕,指尖在《镇魂典》上急速划动,书页泛起血色光华,“典中残页记载,上古有‘噬星古魔’,以星辰精魄为食,曾被大能分魂镇压于四海极渊……这北海之眼,恐怕就是一处封魔井!”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深渊下的阴影发出低沉的、贯穿灵魂的嗡鸣。嗡鸣声中,破碎的玄冰并未坠落,反而被无形之力牵引,在空中重新凝聚,却不是恢复原状,而是化作无数柄尖锐的冰矛,矛尖直指轻舟!更可怕的是,叶残生清晰地感觉到,周遭天地间的星辰之力正被那深渊疯狂抽取,就连他额心的星泪印记都传来一丝滞涩感,仿佛力量源头受到了压制。
“不能让它完全苏醒!”叶残生眼中厉色一闪,将玉佩按在额心星泪印记之上。以身为桥,将母亲遗留的守护意念与归墟星泪的本源之力强行融合!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传来,但随之涌现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澄澈力量。他并指如剑,引动这股新生的力量,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繁复的星纹——并非攻击,而是一道“隐踪”古咒,试图暂时屏蔽玉佩的气息,切断古魔的感应。
星纹成型的刹那,深渊中的嗡鸣陡然变得焦躁,那些苍白眼睛同时闭上,暗红阴影剧烈翻腾起来。漫天冰矛失去指引,纷纷坠海,激起冲天的粘稠浪花。然而,这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三息。深渊中心,猛地探出一只由暗红物质凝聚的巨爪,爪心一只硕大的独眼骤然睁开,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玉佩,而是叶残生本人!一股蛮横的意志强行撞入他的灵台:“宿……主……”
叶残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凌素心急忙扶住他,将一股精纯的《镇魂典》护体神光渡入其体内。叶残生稳住心神,催动轻舟如流星般向后飞退。他低头看向掌心玉佩,只见玉佩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发丝般的暗红细线,正缓缓蠕动,仿佛有生命般试图向内部渗透。
“封印松动了,但它还被限制在深渊里。”叶残生擦去血迹,目光凝重地望向远方海平线,“必须赶在它挣脱之前,找到彻底加固封印,或者……消灭它的方法。” 轻舟划过天际,身后是翻涌的暗红深渊和那只充满贪婪与怨毒的独眼,北海的天空,正被一种不祥的绯红悄然浸染。
(第一百一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