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棂透进几缕浅白的光。周小言刚坐起身,就听见外间传来极轻的动静——是碗筷碰撞的细响,还有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燃烧的微声,却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谁。
穿好衣服推开门,见厨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暖黄的光。沈母正站在灶台前,背对着她搅动锅里的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沈父蹲在灶门口添柴,每一次添柴都先把柴火在地上蹭掉些火星,再慢慢塞进灶膛,连咳嗽都转过身捂住嘴,压成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咳。
“醒啦?”沈母回过头,声音放得又柔又轻,手里端着刚盛好的粥,“怕吵到你,没敢烧大灶,用的小泥炉。”
灶台上摆着刚烙好的葱油饼,旁边是一小碟咸菜,都用布罩着保温。沈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咧开嘴笑,却没出声,只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坐下吃。
周小言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这家人的体贴,藏在每一个放轻的动作、压柔的声音里,比任何刻意的讨好都来得动人。
早餐吃得安静又热乎,小米粥熬得稠稠的,葱油饼咬下去满口香。沈母总往周小言碗里添菜,沈父则时不时点头,眼里是说不尽的感激。
吃完收拾好,沈树根已经背着周小言的背篓和山子,站在门口,伤虽没好利索,步子却走得稳当。“我送你到镇上车站。”他语气笃定,不容推辞。
周小言跟着他往外走,沈母和沈父、三姐都跟在后面,一路送到院门口。沈母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路上当心,有空一定来家里住。”沈父在一旁搓着手,憋了半天只说得出一句“常来”。
刚走到村口,就见一个身影匆匆跑过来,是沈家大姐。她额头上还带着汗,手里紧紧攥着个蓝布包,气喘吁吁地追上:“小言,等一等!”
她把布包往周小言怀里一塞,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姐也没啥好东西送你,这是我结婚时陪嫁的一块面料,你拿着做件新衣裳。”
周小言要推回去,大姐却按住她的手:“你救了我弟,就是救了我们全家,这点东西算啥?拿着!”
沈树根在一旁帮腔:“姐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周小言抱着温热的布包,看着眼前这一家人,眼眶有些发热。牛车已经在路边等着,沈树根扶她上去,自己也跟着坐了上来。
牛车缓缓开动,周小言回头,见沈父沈母、三姐和大姐还站在原地,望着牛车的方向,身影在晨雾里渐渐缩小,却一直没动。直到转过山嘴,再也看不见了,才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布包,心里沉甸甸的,全是暖意。
牛车在土路上一颠一颠地晃着,周小言从兜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到沈树根面前:“这是我在四九城的地址。”
沈树根接过来,指尖捻着薄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清清楚楚写着几行地址。翻过来一看,背面还有张草图,是周小言自己画的,从车站到她家的路标的标得明明白白,连拐几个弯、过几个路口都画了小箭头。
周小言看着他,语气实诚得很,淡淡说道:“你要是去四九城,或者遇着啥难事,直接按这个地址找我就行,不用客气。”
沈树根把纸仔细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用手按了按,像是怕它掉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周小言,郑重地点点头,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