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刀的寒气擦着林默的头皮扫过，带起的风刮得他发根发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尊率先苏醒的陶俑突然僵住了。
“哐当！”
陶刀脱手砸在地上，碎成几片陶渣。紧接着，陶俑周身的陶片开始“簌簌”往下掉，从头顶的兜鍪到腰间的护裙，大块陶土剥落，露出里面一具身披残破玄甲的灵体。
玄甲是纯正的唐初制式，兜鍪侧翻护耳已经变形，两片胸甲上的圆护裂了缝，肩覆披膊磨得只剩半截，膝裙护腿更是锈迹斑斑，唯有腰间的青铜腰牌还能看清“玄甲军左营统领”的字样。
灵体的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军人的铁血煞气，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得像陶土在摩擦：“先生且慢动手！”
林默攥着玄甲军令牌的手一顿，守护鬼气还维持着光盾，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求先生赐护卫妆！”
统领猛地叩首，额头撞在墓道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等魂封陶俑千年，甲胄残破，仪容尽毁，无颜面觐见公主殿下！”
这话一出，其余九尊已经围上来的陶俑齐齐卸去陶壳，露出里面同样狼狈的玄甲军灵体，有缺了胳膊的，有断了长刀的，还有的兜鍪直接歪在了脖子上，十个灵体齐刷刷跪地，煞气瞬间敛去大半，只剩满心的赤诚。
陈教授吓得躲在阿莲身后，探出头颤声问：“林顾问，它们……它们这是要干啥？化妆？古墓里还能化妆？”
“闭嘴！别惊扰了它们！”林默低喝一声，眼睛死死盯着统领的灵体，“你们要的护卫妆，是恢复玄甲军的战阵仪容？”
“正是！”统领抬头，灵体的眼睛里红光褪去，只剩急切，“公主下葬时，我等皆是甲胄齐整的精锐，如今这副模样，若是被公主看到，我等有何颜面自称她的护卫！”
“我凭什么帮你们？”林默收回守护鬼气，指尖摩挲着凤纹玉佩，“你们刚才还差点砍死我的人。”
“先生救公主，便是救我等！”另一个断了胳膊的陶俑鬼急声开口，“只要能让我等以齐整仪容见公主，我等愿为先生开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且我等知道墓中机关分布，还能帮先生提防盗墓贼！”又一个陶俑鬼补充道。
林默瞥了眼身后的考古队，陈教授的探测仪已经恢复信号，屏幕上显示九曲迷道深处有强烈的阴邪波动，显然盗墓贼已经闯进去了。
“好！我帮你们！”林默当机立断，一把拽过灵韵箱，“但我只有三分钟，三分钟内，你们必须恢复战力，跟我走！”
“多谢先生！”十个陶俑鬼齐齐叩首，声音震得墓道都在晃。
林默打开灵韵箱，掏出里面的玄甲灵韵膏、青铜修复粉和灵韵描金笔，动作快得像残影。
他先抓过统领的玄甲，指尖裹着安康鬼气抚过变形的护耳：“兜鍪是玄甲军的脸面，先修这个！”
“先生小心，这兜鍪里还封着我当年的战魂！”统领提醒道。
“放心，我的灵韵能和战魂相融。”林默话音未落，安康鬼气已经渗进兜鍪，变形的护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位，他又撒上一把青铜修复粉，裂缝瞬间被填满。
“这是什么神药？”统领看着焕然一新的兜鍪，声音都抖了。
“灵韵修复粉，专门补灵体器物的。”林默头也不抬，又拿起描金笔，蘸着玄甲灵韵膏，在统领的胸甲圆护上勾勒出玄甲军专属的云纹图腾，“这云纹是秦王亲赐的，少了它，你们就不算真正的玄甲精锐。”
“先生竟识得我军图腾！”统领又惊又喜。
“略懂些唐代军制。”林默快速移到下一个陶俑鬼面前，它的长刀弯成了九十度，林默握住刀身，灵韵涌入，只听“咔哒”一声，长刀瞬间笔直，他又在刀柄上描上符文，“这符文能增强你们的魂气，对付盗墓贼有用。”
“林顾问，你这手艺也太神了！”陈教授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凑上前。
“别碰！灵韵膏沾了生人气息就废了！”林默厉声喝道。
陈教授吓得赶紧缩回手，小声嘀咕：“厉害，比我们考古队的修复专家还牛。”
阿峰举着相机狂按快门，压低声音问阿莲：“莲姐，林先生这是把化妆术用到灵体身上了？”
“这叫灵韵妆，是阴阳美妆的高阶本事。”阿莲紧紧攥着驱阴香囊，眼睛一刻不离林默的动作。
三分钟的时间过得飞快，当林默给最后一个陶俑鬼系好护腰时，十个玄甲军灵体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兜鍪端正，披膊齐整，胸甲圆护锃亮，腰间长刀笔直，每个灵体身上的云纹图腾都闪着淡金色的光，妥妥的大唐玄甲精锐的模样。
“先生大恩！”统领率先起身，玄甲碰撞发出整齐的“哐当”声，他对着林默拱手，“我等愿为先生引路，直抵主墓室！”
“先别急，”林默擦了擦额头的汗，“墓里除了活盗墓贼，还有没有别的危险？”
统领的脸色瞬间凝重，声音压低了几分：“先生有所不知，这墓里还藏着盗墓贼鬼！”
“盗墓贼鬼？”林默心头一紧，“什么来头？”
“是百年前闯墓的一伙匪类，”统领解释道，“他们当年炸开了侧墓室，想偷公主的陪葬品，结果触发了龙气机关，全死在了里面，魂体就留在了墓中，成了盗墓贼鬼。”
“它们有什么能耐？”阿凯忍不住插嘴问。
“专吞灵体！”统领的声音带着忌惮，“而且它们不怕龙气，普通的驱阴符根本没用，之前有个陪葬灵体，就被它们啃得连魂渣都没剩！”
“这么邪门？”陈教授的脸瞬间白了，“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有我等在，能护先生周全！”统领拍了拍胸甲，“但先生要小心，它们最喜欢偷袭落单的人，而且阴笑就是它们的信号。”
林默刚要说话，墓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阴笑。
“咯咯咯……”
笑声飘忽不定，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几点绿幽幽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正缓缓朝着他们这边逼近。
“不好！是盗墓贼鬼！”统领瞬间拔刀，十个玄甲军灵体立刻排成战阵，将林默和考古队护在中间。
“它们来了多少？”林默攥紧凤纹玉佩，阴阳眼开到极致，能看到绿光后面至少有五道黑影。
“至少五个！都是当年的匪首，最是凶残！”统领的声音沉了下去。
陈教授吓得腿肚子转筋，拽着林默的胳膊问：“林顾问，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退出去？”
“退？盗墓贼鬼的速度比陶俑鬼还快，退就是送死！”林默咬咬牙，“统领，你们的战阵能不能困住它们？”
“能！但只能困一时，它们会吞魂壮大！”统领回道。
“那就先困着！”林默掏出驱阴符，“我来想办法破它们的魂体！”
“先生且慢！”统领突然喊住他，“还有一事，我必须提醒先生！”
“什么事？”林默的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绿光。
“公主殿下的魂体，说的是古唐音！”统领语速极快，“千年前的官话，和现在的语言完全不同，你们就算见到公主，也根本没法沟通！”
这话一出，林默瞬间愣住了。
他能对付鬼怪，能修复灵体，却压根不懂古唐音！
春桃虽然是唐妆灵体，能说古唐音，可她还在侧墓室那边，没跟上来，眼下这情况，就算见到公主，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那怎么办？”阿莲也急了，“总不能带个翻译器进来吧？”
“只有春桃能当传译！”林默心头一沉，“可她现在还被困在侧墓室，盗墓贼鬼又拦着路，我们根本没法去接她！”
“咯咯咯……”
阴笑声更近了，绿光已经能照到最前排陶俑鬼的玄甲，五道黑影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个个手里都攥着锈迹斑斑的洛阳铲，显然是当年的盗墓工具化成了魂器。
“先生！它们到了！”统领一声暴喝，率先挥刀冲了上去。
玄甲军的战阵瞬间展开，十把长刀交织成一道金色的刀网，朝着黑影劈去。可那些盗墓贼鬼却直接穿过了刀网，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其中一个黑影的洛阳铲，已经朝着陈教授的后背铲了过去！
“陈教授！躲开！”林默嘶吼一声，守护鬼气瞬间涌出，挡在陈教授身后。
“哐当！”
洛阳铲和守护鬼气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陈教授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探测仪第三次摔进水洼，彻底黑屏了。
林默的胳膊被震得发麻，看着那些能穿透刀网的盗墓贼鬼，又想起统领说的古唐音问题，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前路有能吞魂的盗墓贼鬼拦路，就算闯过去见到公主，还有语言不通的死结，而春桃还被困在侧墓室，生死未卜！
更要命的是，他能感觉到，盗墓贼鬼的身后，还有一股更强烈的阴邪气息在涌动，显然不止这五个！
“统领！能不能先突围去侧墓室接春桃？”林默大喊。
“难！盗墓贼鬼已经形成了包围圈！”统领的长刀砍在一个黑影身上，却只穿过了虚影，“它们能虚化身体，普通攻击根本没用！”
“那我用灵韵符！”林默刚要掏符，就看到一个盗墓贼鬼突然转向，朝着队伍最后那个年轻的考古队员扑了过去，它的洛阳铲上，还带着一股能腐蚀灵韵的黑气！
“小心！那黑气能散魂！”统领的提醒晚了一步。
年轻队员惨叫一声，胳膊上的皮肤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的魂气都开始涣散，眼看就要被吞掉半条魂！
林默来不及多想，猛地将凤纹玉佩扔了过去，玉佩的金光瞬间笼罩住队员，可盗墓贼鬼却不怕龙气，洛阳铲还是铲到了玉佩的金光上，发出“滋啦”一声怪响，金光竟然开始变淡！
“这东西真不怕龙气！”阿凯瞪大了眼，攥紧灵韵剪刀冲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墓道深处又传来一阵更密集的阴笑，绿光点密密麻麻地涌了过来，数量至少翻了三倍！
统领的玄甲军战阵已经开始吃力，有两个陶俑鬼的长刀被黑影缠住，魂气明显在流失。
林默看着越来越淡的玉佩金光，又想起统领说的古唐音难题，只觉得头皮发麻。
眼下这局面，别说见公主了，就连能不能活着冲出这墓道，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