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一道惊雷,从沈清棠的指尖瞬间贯穿四肢百骸。
一股砭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可她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燃烧。
金线!
那根连接着她与傅司寒命运的丝线,虽然细若游丝,淡得几乎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断裂,但它终究没有断!
它只是沉入了看不见的幽暗深渊,昭示着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一口腥甜的血气猛地涌上喉头,被她死死咽下,灼得五脏六腑都在刺痛。
她颤抖的指尖抚过那纯白莲瓣上浅浅的字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丝疯魔般的狂喜:“没断……傅司寒,你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也定要将他寻回来!
此后三日,沈清棠就那么跪坐在死寂的血莲池畔,不饮不食,不动不言。
在外人眼中,这位曾经惊才绝艳的沈家大小姐,如今不过是个被情爱击垮的可怜人,哀莫大于心死。
宗门内怜悯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交织而来,她却浑然不觉。
无人知晓,在她看似枯槁的身躯之下,空间灵泉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逆流,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河床,无声地修复着她因强行催动命数眼而濒临崩裂的经脉和神魂。
悲伤是真的,但沉溺于悲伤,是弱者的行为。
她沈清棠,从不是弱者。
第四日凌晨,当天边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她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熬了三日三夜的眸子,血丝尽褪,剩下的不是悲戚,而是淬了寒冰的幽深与决绝。
她缓缓起身,动作间带着久坐的僵硬,却一步步走得无比坚定。
回到静室,她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匣,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傅司寒跃入血莲池时,从两人手腕间挣断的七根守魂藤残须。
这曾是他们定情的信物,如今,却成了她追魂索命的唯一媒介。
没有丝毫犹豫,沈清棠拔下发簪,锋利的尖端刺破指腹,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一滴滴浸润在那枯黄的藤须之上。
她的血,蕴含着空间灵泉的磅礴生机。
藤须触血,竟如枯木逢春般微微舒展。
她合上双眼,口中低声吟诵起古医门早已失传的禁术《缚魂引》。
“以我之血,为引;以我之魂,为契。万里追踪,魂兮归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静室内只有她低沉的咒语声在回荡。
子时三刻,夜最深沉的时刻,她掌心中的七根藤须猛然爆发出微弱的荧光,在她紧闭的眼前投射出一副模糊的幻象。
那是一间冰冷潮湿的石室,四壁空无一物,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无数粗重的锁链从虚空中延伸而出,死死缠绕着一个男人的四肢百骸。
他背对着她,一身白衣早已被污血浸染,宽阔的脊背上,一道狰狞的黑色咒纹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是他!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沈清棠也瞬间认了出来。
就在这时,她左眼命数眼不受控制地自行开启,视线穿透了虚无的幻象,竟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真实命丝的波动!
那波动微弱却坚韧,正是属于傅司寒!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他的寿命刻度并未归零,而是被定格在一个诡异的数字上,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彻底停止了流动。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沈清棠瞬间明白了。
他没有死,却比死了更痛苦。
他被一股超越世间常理的法则之力强行囚禁,化作了永不消亡的“活祭”,用他纯粹的灵体和灵魂,去镇压那血莲池下真正的怨气源头!
滔天的恨意与杀气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是谁?
究竟是谁设下如此恶毒的圈套!
沈清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双目,神魂瞬间沉入空间。
她站在灵泉之畔,毫不犹豫地催动命数眼极限运转。
右眼金光大盛,无数未来的画面碎片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她要寻找,寻找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神魂被撕扯的剧痛让她几欲昏厥,但她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纷乱的命运轨迹。
终于,在未来七日的某个节点,她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紊乱!
七日后的子夜,七曜星位将再次重合,那一刻,天地间的法则之力会产生瞬息的混乱,那便是唯一的破封之机!
她的计划瞬间成型:以空间药圃中最后那株续命芽为引,配合灵泉最深处的精华,凝练成可以逆转法则的“逆命露”;再借助这七根尚存感应的守魂藤残丝为坐标,强行撕开一道通往那囚牢的缝隙,将傅司寒的命数从停滞中拉回来!
但代价是惨重的。
此法几乎要耗尽整个空间积累了近十年的灵气底蕴,一旦失败,法则反噬之下,她自身的命数也将被彻底抹去,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可她没有选择。
沈清棠猛然睁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她大步走向药圃深处,亲手掘出那株流光溢彩、形如龙须的千年雪参——这是炼制逆命露的最后一味辅药。
她手捧雪参,正欲转身去往丹房,脚步却猛地一顿,一股莫名的寒气从颈后窜起。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不远处丹房外墙上镶嵌的一面用作正衣冠的晶石明镜。
镜面倒映出她的身影,一切如常。
可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镜中的倒影里,她的左眼,那只并非命数眼的普通眼瞳,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副不属于她的古老画面: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祭坛,无数古朴的符文镌刻其上,祭坛中央的巨大石碑上,用鲜血写着八个扭曲的大字——“双生献祭,唯顺承逆”。
那八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下一瞬,“咔嚓”一声脆响,镜面毫无预兆地碎裂成无数块,画面消失无踪。
沈清棠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疯狂滋生。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双手,一字一顿地呢喃出声:“原来……这不是第一次。”
这惊天的发现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最深处的狠厉。
无论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无论是何等宿命的轮回,这一次,她都要亲手将其彻底斩断!
她收敛所有外泄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紧握着雪参,转身朝着空间灵泉的方向大步走去。
救他,然后,掀翻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