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精准地投射在桌上那只空碗的白瓷边沿,映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傅司寒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盐味,那是她昨夜亲手调制的,名为“安神”,实则试探的汤药。
他深邃的目光追随着沈清棠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背影,那道身影决绝得仿佛要割裂整个世界。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回身,一把抓起桌上那份薄薄的《共生契约修正案》。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拇指凑到唇边,狠狠咬破,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随即,他将染血的指尖重重按在契约末端那片空白的日期栏上。
异变陡生!
那张看似普通的纸面,在接触到他精血的刹那,竟泛起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
那纹路仿佛拥有生命,在纸下疯狂蠕动,贪婪地将他的鲜血一滴不剩地吸入内部。
整张契约随之变得半透明,纸张深处,赫然浮现出一座由无数纤细命丝交织而成的断桥幻影——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傅司寒瞳孔骤然紧缩,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自语,带着彻骨的寒意:“这不是协议……这是以命为饵的招魂帖。”昨夜的种种疑点,此刻终于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她没有察觉,当他在那份百亿项目的拨款令上签字时,指尖的传家玉戒早已悄然启动了傅家秘传的“血契仪”。
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扫过她带来的所有文书,反馈的结果令他心惊——每一张纸,都蕴含着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灵性。
他连夜翻阅了只有历代家主才能接触的古籍,终于在一本残卷中找到了答案:真正的命契,从不书写于凡俗之物,唯有以无尽“执念为墨、精血为引”,方能撼动天地法则,唤醒沉睡于血脉深处的共命诅咒。
而她递给他的那份契约,分明是用采自她那个神秘空间的灵泉水,浸泡过的特制药纸,其唯一的作用,便是筛选出那个甘愿为她燃尽生命,填补灵魂断桥的“祭品”。
他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不想带他走,而是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无回头可能。
她怕他走得太彻底,连一丝魂魄都无法在这世间留下。
夜色再次降临,庭院中的那株守魂藤在月光下静默伫立,仿佛一位沉睡的守护者。
傅司寒手持那份已经彻底化为血色图腾的契约,缓步走到树下。
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面无表情地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滚烫的鲜血立刻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虬结的树根之上。
刹那间,风云变色!
整株守魂藤如同被惊雷劈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本粗壮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伸长,瞬间化为一座密不透风的针阵形态,将他完全笼罩。
每一片藤叶上,都逐一亮起了繁复玄奥的金红色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自树心之中浮现,那容貌,赫然是另一个沈清棠。
她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眼神里满是漠然:“你签了也没用,她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忠诚的替死鬼,而不是一个自作聪明的疯子。”傅司你签了也没用,她早就在选替死鬼。他不退反进,一把扣住虚影手腕,“我不是替死鬼,我是她最后一口气。”话音落,玉符残片从衣袋滑出,嵌入树干裂缝,竟与藤脉融为一体,整棵树轰然绽放一朵纯白花苞。
与此同时,远在书房内的沈清棠,正准备进入空间清点物资,心口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她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血色覆盖,那双能洞察万物命运的命数眼竟被动开启!
视野之中,那根代表着傅司寒的金色命丝,此刻正以一种蛮横霸道的姿态,逆向生长,疯狂地缠绕上她虚无缥缈的灵魂本源,一圈,又一圈,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同化。
“疯子!”她低咒一声,身形一闪便冲入灵泉空间,意图动用空间之力,强行斩断这不受控制的连接。
然而,当她看向那口能映照未来的灵泉时,却如遭雷击。
平静的泉水表面,浮现出的不再是她一人的倒影,而是她与傅司寒并肩立于一朵巨大血色莲花之中的景象——那是未来某个真实时刻的投影,两人气息相融,命运交缠,再无分割的可能。
她心头一颤,立刻从药架上取出一套银针,准备先行封印自己的感知,隔绝那份令人窒息的痛楚。
可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穴位的瞬间,一截新生的、沾着露水的藤蔓凭空出现,温柔而又强势地卷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清晰的意念顺着藤蔓直接传入她的脑海:“双生祭坛需双心同燃,一人逃避,阵法自毁。”阵毁,人亡。
她闭上双眼,静立了许久,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最终,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静。
她走到空间最深处的暗格,从中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玉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沉睡的、通体晶莹的“换命蛊”。
没有丝毫犹豫,她催动灵力,将那只蛊虫悄无声息地植入了自己心口最重要的经络之中。
此蛊,可在宿主遭受致命伤害的瞬间,将九成九的伤害转移至契约的另一方身上。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最后的挣扎。
又一个黎明。
傅司寒从短暂的休憩中醒来,他摊开左手,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结痂处浮现出一片极细的、宛如活物的藤形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极富韵律地微微搏动。
他打开手腕上的生物监测系统,屏幕上跳出的数据让他黑眸一凝。
他的脑波频率,已经与沈清棠的频率达到了惊人的完全同步。
更诡异的是,系统后台显示,一个加密信号正以每小时一次的频率,自动向某个未知的坐标发送他的实时定位。
他迅速调出全球地图,追踪那个信号的终点——南太平洋,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气象站,地下三层。
他刚要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床头柜,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杯尚有余温的清茶,杯底压着一张小小的便签,是她熟悉的字迹:“若你还醒着,说明我还没狠心到把你锁在外面。”傅司寒拿起那张纸条,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低声笑了:“那你最好,永远别狠心。”窗外,庭院中那株守魂藤上,那朵纯白色的花苞,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从中渗出,垂直滴落。
在接触地面的瞬间,那滴露水没有溅开,而是化作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微型针影,坚定不移地,指向了遥远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