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议事厅里,檀香被药香盖过。
红木圆桌中间的玉盘里,三粒归宗丹泛着幽金,像三团凝固的光。
“我为家族跑海外生意三年,刚回来。”庶房长子沈昭挤开旁边的族老,西装袖口蹭得玉盘叮当响,“这丹药,该给我——”
他手指刚碰到丹丸,那朱红就褪成灰白,“啪”地碎成粉。
满厅都是抽气声。
沈昭僵在那,后颈的汗顺着衬衫领口往下流,打湿了锁骨处的青铜锁片。
“小姐有令。”陈伯的声音像冰刀,从门口传来,“丹药认血脉,更认良心。欺兄瞒父的,不配。”
族老们的目光一下全落在沈昭身上。
有人想起他半年前买通杀手截了亲弟弟的航班,有人记起他上个月把给老太爷的人参换成萝卜干——再看他额角的汗,哪儿还有辛苦的样子,倒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
“我、我那是为了家族!”沈昭往后退,撞翻了茶海,青瓷碎片溅到三太太脚边,“你们忘了沈清棠那病秧子以前多拖累家族?要不是我们庶房撑着——”
“啪!”
七老太爷的拐杖砸在地上。
老人眼尾的斑因为生气涨成紫青:“当年是谁说清棠是旁支,烧了她的生辰帖?是谁把她生母的牌位从祠堂挪到偏殿?现在丹药碎了才喊冤?”
厅里一片安静。
次房嫡女沈婉攥着帕子的手松了又紧。
她望着玉盘里剩下的两枚丹药,往前迈了两步:“我要是拿到,就给老太爷延寿。”声音轻,却像针戳破了僵住的空气。
三太太先笑了:“沈婉你装什么好人?你娘当年第一个说该把清棠送出国——”
话没说完,沈婉已经双手捧起丹丸。
朱红在她掌心转,比之前更亮,金线顺着她腕间的银镯往上爬,在袖口织出半朵莲花。
“好!”七老太爷拍桌子,“我就说清棠那丫头心里有数!”
变故来得比雷还快。
三太太的儿子沈厉突然从旁边冲出来,肩膀狠狠撞在沈婉后腰。
沈婉往前倒,丹丸被沈厉抢过去,他仰头就往嘴里塞,喉结动着:“什么良心?我给慈善基金捐了八百万——”
“呕!”
黑血从他嘴角流下来。
沈厉捂着喉咙跪地上,指甲抠进砖缝,脸涨成猪肝色。
刚塞进嘴的丹丸在喉咙里烧,像团活火,顺着食道往胃里钻。
“阴损命痕!”旁边的老医倌掀开沈厉的衣襟,他心口有道暗红的痕,像条扭曲的蛇,“这是做过绝户事才有的!半年前郊区孤儿院那场大火——”
“住口!”三太太扑过去捂住医倌的嘴,指甲掐得对方腮帮子发青,“你胡说!我儿子是去视察工程——”
“是去烧孤儿院占地皮。”沈婉捂着腰站直,撞在桌角的地方还疼,眼里的光却比丹丸亮,“我有目击证人证词。”她从袖中摸出牛皮纸信封,“还有沈厉往井里投毒逼村民搬迁的录音。”
厅里炸开了锅。
七老太爷的拐杖重重敲在沈厉背上:“畜生!那孤儿院养的都是沈家旁支的孤儿!”
沈厉疼得在地上滚,黑血把青石板染成紫黑。
三太太哭着去拉,被陈伯挡住:“小姐说,丹火焚的是恶业,救不了。”
此刻傅宅顶层,沈清棠靠在软榻上,指尖摸着半透明的玉符。
玉符中间浮着朵小莲花,是刚才沈家祖碑认主时,空间灵泉里凝结的“宗主令”。
她右眼泛着幽蓝,能看见沈家众人的气运线像乱麻。沈婉的命线上,预示机遇的蓝痕里缠着根细红丝——三日后卯时,红丝会变成索命绳。
“阿棠。”傅司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刚处理完军部事的低哑,“陈伯说你又在调丹?”
门被推开条缝,男人的影子先投进来,裹着冷月光。
沈清棠抬眼,撞进他墨色眼底——那里藏着只有她能看见的温柔。
“过来。”她勾了勾手指。
傅司寒俯下身,任由她把玉符塞进自己掌心,“这是宗主令,能引沈家地脉。”她指尖点过他虎口的旧疤,“但还差个引子。”
窗外掠过道金光。
沈清棠左眼泛着淡金,看着众人寿命。她望着虚空笑:“沈婉的劫,该解了。”
她意识沉入空间,掐下灵泉里避劫草最嫩的芽尖,融入第二枚归宗丹。丹丸立刻腾起白雾,朱红里透出丝银芒。
“陈伯。”她按响床头铃铛,“第二枚丹,给沈婉。”
深夜的沈家佛堂飘着沉水香。
沈婉跪在蒲团上,掌心的丹丸化作暖流,顺着血脉往四肢走。她能听见骨头里“咔嗒”响,是被庶支挤占的血脉在归位。
袖中突然发烫,她摸出枚羊脂玉牌——是陈伯送丹时附在木盒里的。玉牌上的莲花纹泛着微光,一道金线从牌面钻出,穿过窗棂往傅宅去。
“阿婉。”外面传来老夫人的声音,“该歇了。”
沈婉应了声,把玉牌塞进衣襟。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身后投下影子——影子的眉心,浮着块淡金色的碑影,和祠堂祖碑上的血痕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沈清棠的安胎阁里,摇篮轻轻晃。
沈慈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带着笑,眉心的碑影突然亮起,投出光幕。光幕里是地脉图,无数金线缠成网,最中央的红点对着沈婉的卧房。
沈清棠摸着微隆的小腹,指尖碰到胎儿踢来的小脚丫。她望着光幕里的地脉图,眼底的光像淬了火的刀:“棋子入局了……”
窗外的风突然变向。
远处传来闷雷,像有人在云里擂鼓。
沈清棠推开窗,潮湿的风裹着泥土味涌进来——要下雨了。
而此刻的沈家祠堂,青石板缝里渗出暗褐色的水。
那水顺着砖缝爬,在“沈氏宗祠”的匾额下,裂开道蛛网状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