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将昏迷的村民抬出破庙,身后的枫树林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 “嘎吱” 声。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些刚褪去暗红的枫叶竟又泛起血色,原本僵立的枯枝突然抖动起来,无数细小的根须从土壤中钻出,如毒蛇般朝着村口蔓延。阿朵脸色一变,按住我的胳膊急声道:“不好!破庙的只是分巢,真正的蛊源还在林子里!”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老枫树突然炸裂,一只比先前更大的枫傀破土而出,枯枝组成的手掌足有簸箕大小,朝着最近的村民拍去。“小心!” 珍香的虚影瞬间融入青云剑,我拔剑横扫,阳炎劈开迎面而来的枯枝,却见更多的枫傀从树洞中钻出来,粗略一数竟有十余只,眼窝的蛊卵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枫傀靠枫树的阴气行动,先砍断树根的‘养蛊线’!” 阿朵从背篓中翻出一件奇特的法器 —— 那是柄巴掌宽的小锄,锄刃泛着暗绿色光泽,木柄上缠着染血的麻绳。她将锄柄塞进我手里,掌心渗出的冷汗沾湿了我的道袍:“这是苗寨的断阴锄,锄头上浸过三年的灭蛊粉,能切断阴气传导!”
我握紧锄柄,只觉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掌心蔓延,驱散了些许阴气带来的滞重感。刚要迈步靠近最近的枫树,那只巨形枫傀突然挥起枯枝手臂,带着呼啸的风声拍向我的胸口。这一击力道极猛,连空气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千钧一发之际,青云剑自动出鞘,珍香的虚影附在剑身上,阳炎暴涨三尺,硬生生将枯枝斩断:“道爷专心破根,这些杂碎交给我!”
断裂的枯枝落在地上,竟快速蠕动起来,化作无数细小的藤蔓,如潮水般缠向阿朵。她早有准备,迅速从腰间的鹿皮袋里抓出一把淡黄色粉末,手腕一扬撒了出去:“驱蛊粉!退!” 粉末落在藤蔓上,瞬间泛起白烟,那些藤蔓像是被烈火灼烧般剧烈抽搐,转眼便枯萎成灰。可这举动仿佛捅了马蜂窝,周围的枫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冠上的红枫叶纷纷脱离枝干,边缘变得锋利如刀,密密麻麻射向众人。
“是其他枫傀被惊动了!” 珍香的虚影在剑雨中穿梭,剑魂光芒形成一道屏障,挡住大部分枫叶,却仍有漏网之鱼擦过村民的手臂,留下深深的血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找到血枫蛊的‘母树’!所有子树的阴气都由它供给!”
她话音刚落,身形便飘至半空,剑魂光芒骤然暴涨,如探照灯般穿透枫树林的层层阻隔。片刻后,她指向林子深处那棵鹤立鸡群的巨枫,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在那!母树的树洞里有蛊虫的源头,毁掉它就能让所有枫傀失效!”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棵巨枫足有三人合抱粗细,树干上布满狰狞的瘤结,暗红色的汁液顺着树皮的裂痕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一滩粘稠的血洼。来不及多想,我拎着断阴锄便往巨枫方向冲,阿朵紧随其后,背篓里的蛊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珍香则持剑护在我们身后,阳炎剑气不断劈开袭来的枫叶。
离巨枫还有三丈远时,树洞口突然出现一道灰影。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身形瘦削,颧骨高耸,手中紧握着一只青铜蛊罐,罐身上刻满扭曲的蛊文。看到我们靠近,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声音尖锐如枭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坏我好事!”
“你是赤枫堂的人?” 我握紧断阴锄,能清晰感觉到锄柄传来的震颤,显然对方身上的蛊气极重。
男子冷笑一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什么赤枫堂,我只是想借这落枫村的阳气,炼出真正的‘血枫王’!到时候别说你们,就算是阴罗教主复生,也得让我三分!” 他突然将青铜蛊罐往地上一摔,“嘭” 的一声,罐身碎裂,里面涌出的暗红色蛊虫刚落地,巨枫的树根便猛地暴涨,如无数粗壮的触手般朝着我抓来。
那些树根上布满细小的倒刺,沾着腥臭的汁液,显然淬满了蛊毒。阿朵见状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只青铜哨子,哨身刻着繁复的苗家纹饰,正是她奶奶留下的遗物。她将哨子含在唇边,猛地吹响 —— 哨声尖锐刺耳,像是能穿透骨髓,树洞里瞬间传来密密麻麻的虫鸣,那些扑来的树根动作明显迟滞了几分,表面的倒刺也耷拉下来。
“这哨声能扰乱蛊虫的心智!道爷快动手!” 阿朵的脸因用力而涨红,显然维持哨声极为耗费心神。
我趁机踏禹步上前,瞄准树根中最粗的那根 —— 那根树根泛着油亮的光泽,显然就是阿朵所说的 “养蛊线”。断阴锄带着风声落下,锄刃刚接触到树根,便听得 “滋啦” 一声,锄头上的灭蛊粉瞬间燃起淡绿色火焰,火焰沿着树根蔓延,所过之处,树根纷纷冒出黑烟,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找死!” 灰衫男子见状大怒,从怀中掏出一把蛊虫粉末,朝着阿朵掷去。珍香的虚影及时折返,青云剑横扫而出,阳炎将粉末尽数烧尽,同时剑身如一道红光,直刺巨枫的树洞:“道爷掩护我!我去毁了蛊源!”
剑魂钻进树洞的瞬间,树洞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无数暗红色的汁液顺着树洞流淌出来,在地面汇成小溪。周围的枫傀动作突然变得僵硬,眼窝的蛊卵纷纷碎裂,转眼间便化作一堆枯枝败叶,散落在地上。
灰衫男子见母树被毁,脸色惨白如纸,转身就要往山林里逃。阿朵早有防备,迅速从背篓里甩出一根黑色绳索,绳索上缠着染血的布条,正是苗寨特制的封蛊绳。绳索如长蛇般缠住他的脚踝,阿朵猛地一拉,男子踉跄着摔倒在地,啃了一嘴泥土。
我上前一步,青云剑的剑尖抵在他的咽喉,阳炎的温度让他忍不住颤抖。“阴罗教已灭,赤枫堂的头目也已逃遁,你为何还执着于炼蛊害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满是恐惧与贪婪,却唯独没有半分悔意。
男子瘫坐在地,声音发颤:“我…… 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他突然激动起来,不顾剑尖划破皮肤渗出的鲜血,“我本是个走方郎中,得了肺痨,眼看就要死了!是阴罗教的人找到我,说只要帮他们炼出血枫王,就能赐我长生!我只是想活着,有错吗?”
我望着地上散落的枯枝败叶,想起王家小子的骸骨,心中泛起一阵唏嘘。师父曾说,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邪祟,而是人心的贪婪。我收回青云剑,叹了口气:“长生若需靠吸食他人阳气换取,与邪祟何异?今日我饶你一命,若再敢为非作歹,青云剑定不饶你!”
男子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起身踉踉跄跄地逃入山林,转眼间便消失在密林深处。阿朵收起封蛊绳,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种人,放了也是隐患。” 我摇了摇头,望着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枫叶:“道心所在,在于渡人而非杀人。若他能回头,便是一桩善果。”
说话间,王老汉领着几个村民匆匆赶来,看到地上的枯枝和恢复正常的枫树,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多谢道长!多谢姑娘!这下我们村终于安全了!” 我扶起他,发现不少村民的手臂上仍有暗红色的纹路,正是中蛊的痕迹。
阿朵早已从背篓里取出药罐,往里面倒入晒干的解蛊草、艾草和几味我叫不出名字的苗家草药,又从腰间的水囊里倒出清水,生火熬煮起来。“这是苗寨的解蛊汤,得趁热喂给中蛊的人。” 她一边搅动药罐,一边解释,“血枫蛊的蛊虫怕艾草的气味,解蛊草能逼出体内的幼虫,喝个三五天就能痊愈。”
药香很快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苦涩。我和珍香帮忙将汤药分到陶碗里,逐一喂给中蛊的村民。当温热的汤药滑入喉咙,那些村民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原本浑浊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嘴里的胡话也停了下来。村西头的二柱刚喝完药,便挣扎着坐起来,对着我们连连作揖:“多谢道长,多谢姑娘!我总算不烧了,也不喊‘枫叶渴了’了!”
夕阳西下时,枫树林已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橙红色,阳光透过叶片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朵将剩余的草药和药方交给王老汉,反复叮嘱用法用量:“这药草要煎够一炷香的时间,每日早晚各一次,千万不能断。” 王老汉连连应下,将药方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
当晚,我们仍在村里暂住。夜深人静时,我坐在院子里擦拭青云剑,珍香的虚影靠在门框上,望着天上的月亮:“道爷,今天那个男子说的血枫王,会不会是赤枫堂的最终目标?” 我摩挲着剑身上的阳炎纹路,点了点头:“多半是。阴罗教虽灭,但这些旁支仍在觊觎邪术力量,天目山一行,怕是不会轻松。”
阿朵端着一碗热茶走出来,递给我:“我奶奶留下的蛊经里记载过,血枫王需要吸食九百九十九人的阳气才能炼成,炼成后能操控方圆百里的蛊虫,威力极大。幸好我们及时毁了母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顿了顿,又道,“那只青铜蛊哨,今天好像唤醒了一些古老的力量,哨声一响,我甚至能感觉到蛊虫的情绪。”
我接过茶碗,温热的茶水驱散了些许寒意。月光下,腰间的阴罗令再次微微发热,这次的红光比上次更盛,直指天目山的方向。珍香的虚影凑近令牌,眉头微蹙:“赤枫堂的人应该已经回到总部了,这令牌的感应越来越强烈。”
我站起身,望着天目山的方向,握紧了青云剑。从钱塘江的阴罗教主,到落枫村的血枫蛊,这一路的凶险远超想象,但也让我更加明白师父临终前的嘱托 —— 道心不止,护生不息。阿朵的苗术、珍香的剑魂,还有我手中的青云剑,三者相辅相成,或许正是破解阴罗余孽的关键。
第二天清晨,我们再次辞别落枫村的村民。王老汉和村民们送了我们很远,直到枫树林的轮廓消失在视线中才停下。阿朵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恢复生机的枫树林,轻声道:“希望这里再也不会有邪术作祟。” 珍香的虚影飘在我们前方,声音带着坚定:“有我们在,定不会让邪祟再害百姓。”
青云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剑穗随风飘动。前方的群山连绵起伏,天目山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我知道,那里不仅有赤枫堂的巢穴,更有未知的凶险在等待着我们。但我无所畏惧,因为我身边有最可靠的同伴,有护人护生的道心,还有这柄能斩妖除魔的青云剑。
道途漫漫,邪祟未消,但只要道心不灭,光明便永远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