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的“醉猫果”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在江屿的严格管控和偶尔(极其吝啬的)奖励下,小家伙总算没有在酗酒的道路上狂奔下去。营地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那种在生存必需、希望等待与潜在威胁间寻找平衡的日常节奏。
然而,江屿的脑子却从未停止运转。了望塔的存在,给了他视野,也放大了他的焦虑。他就像一个信息饥渴症患者,永远觉得获得的信息不够多,不够快,不够清晰。尤其是现在,已知的威胁从一个(大猫)变成了至少两个(大猫+新掠食者),潜在的变数又多了一群行为模式成谜的“邻居”,这种对信息的渴求变得愈发强烈。
他站在“守望山”顶,迎着略带咸腥的海风,环顾四周。脚下的平台经过多次修整,已经相当稳固,那个仅能容身的A字形小棚也勉强够用。但是,视野呢?
向东,可以清晰看到那片“邻居”可能活动的海岸线轮廓,但细节模糊,无法观测到具体人员活动和营地情况。
向西,是自己的营地和更远处的沙滩,相对熟悉。
向北,是岛屿茂密的内陆丛林,那只新掠食者的足迹似乎更多出现在这个方向。
向南,是无垠的大海,希望与绝望并存的地方。
“高度,还是不够啊。”江屿喃喃自语。他现在的位置,能俯瞰大部分周边区域,但就像看一张比例尺过小的地图,只能看个大概,无法洞察细微。他需要更高的视角,更广阔的视野,最好能直接看到“邻居”的营地门口,能看到新掠食者常走的兽径,甚至……能看到更遥远的海平面上,那几乎不存在的船影。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酝酿已久,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他需要扩建了望塔,增加高度!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思绪。更高的了望塔意味着:
1. 更早发现靠近营地的威胁(无论是野兽还是人)。
2. 更清晰地观察“邻居”的动向,获取关键信息。
3. 更有效的信号发送,光信号可以传得更远。
4. 甚至,在天气晴朗时,或许能望见岛屿更远端的情况,绘制更精确的 mental map。
好处显而易见,但难度也同样摆在眼前。
首先,是结构问题。现有的平台是依托一块巨大的天然岩石建造的,非常稳固。但要在此基础上增加高度,就需要建造一个足够坚固、能够承受他体重和风力的木结构高台。这可不是搭个A字形小棚那么简单,这涉及到原始的“土木工程”。
他蹲在平台上,用燧石刀在泥地上写写画画。最简单的结构是四根主立柱,深入地面或者与现有岩石牢固结合,然后在不同高度架设横梁和平台。但如何确保立柱的垂直和稳定?如何将横梁与立柱牢固连接?现有的工具只有石斧、燧石刀和藤蔓绳索,没有钉子,没有榫卯工具(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记得多少榫卯结构),这简直是在挑战材料学和力学的极限。
“要是有一把钢斧,哪怕是把破锯子也好啊……”江屿第N次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石斧砍树效率低下,且很难做出精细的切口。用燧石刀一点点削?那得削到猴年马月?
其次,是材料问题。他需要笔直、粗细均匀、足够长且坚固的木材作为立柱和横梁。附近符合要求的树木并不多,而且砍伐和运输都是巨大的体力活。他甚至需要考虑木材的防腐问题,毕竟这高台是打算长期使用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安全问题。高空作业,在没有任何安全防护的情况下,一旦失足,后果不堪设想。他可不指望毛球能在他摔下去的时候施展什么魔法接住他。
“难度系数9.8,堪比无保护攀岩啊。”江屿自嘲地笑了笑。但眼神里的光芒却显示他并未被困难吓倒。挑战越大,成功后带来的收益和成就感也越大。
他决定,将这个“守望山扩建计划”正式立项。当然,不能蛮干,必须周密计划,分步实施。
第一步,勘察与设计。
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以了望塔为中心,仔细勘察了周边区域的树木资源,标记了几棵可能符合要求的候选树木。同时,他不断在泥地上、沙地上勾画结构草图,思考着最省料、最稳固的连接方式。最终,他确定了一个相对简单的方案:四根主立柱,利用岩石的天然凹槽和挖掘浅坑固定底部,中部和顶部用双层横梁加固,平台面积略小于底层,以减少迎风面。连接方式主要依靠在木材上刻出凹槽相互卡位,再用浸过水(据说能增加收缩紧固度)的坚韧藤蔓进行多重捆绑。
“原始人的捆绑pLAY……啊呸,是捆绑技术!”江屿对自己的设计进行了命名。虽然粗糙,但理论上似乎可行。
第二步,材料准备。
这无疑是最耗费体力的阶段。他选中了一棵碗口粗、笔直高耸的硬木,光是将其砍倒,就耗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石斧的刃口都崩了几个小缺口。接着是修剪枝杈,将树干截成需要的长度。然后,是最痛苦的环节——运输。
几十斤甚至上百斤重的原木,从砍伐地拖到山脚下,再想办法弄上山顶。这简直是对意志和体能的终极考验。他尝试了滚动、撬动(利用杠杆)、甚至制作了简易的拖橇(用两根较细的树枝并排绑上横档),但效率依然低下,一天下来,往往只能成功运送一两根主梁。
毛球对于江屿这种反复拖着沉重木头上下山的自虐行为表示极度不解。它有时会蹲在路边,看着江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跟一根木头较劲,小脑袋歪着,仿佛在思考这俩脚兽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看什么看……毛球……这叫……基建的浪漫……你……你不懂!”江屿喘着粗气,对着毛球喊道。他感觉自己退役后有些下降的体能,在这段时间的高强度劳作下,似乎又被强行拉回到了巅峰时期……的百分之六十?也许?
几天下来,山顶平台旁边堆积的木材渐渐多了起来。江屿的手上磨出了新的水泡,肩膀也被粗糙的树皮磨得通红。但他看着这些“战利品”,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
第三步,也是最具技术挑战性的一步——搭建。
他选择了一个风力较小的清晨开始。首先是将四根主立柱固定在预定位置。利用岩石凹槽的,他用碎石和黏土进行加固;需要挖坑的,他小心翼翼地挖掘,确保深度和垂直度。固定立柱的过程就充满了波折,不是歪了就是不够稳,反复调整了多次,才勉强达到要求。
接着是架设第一层横梁。如何将沉重的横梁抬到一定高度并准确卡入预设的凹槽,同时还要进行捆绑固定?这需要力量、技巧和一点运气。江屿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肩膀顶,用木棍撬,好几次差点被掉落的木头砸到脚。藤蔓的捆绑也是个技术活,要够紧,要打死结,还要考虑受力分布。
毛球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不时发出焦急的“吱吱”声,似乎在提醒他小心。
当第一层横梁终于被牢牢固定住时,江屿已经累得几乎虚脱,瘫坐在平台上,看着那粗糙但确实稳固了许多的结构,脸上露出了疲惫而满足的笑容。
“万里长征……总算……迈出第一步了。”他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清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呻吟。
这只是底层结构,上面至少还需要再搭建一层,才能达到他理想的高度。他知道,更艰难的还在后面。高空作业的风险将成倍增加。
休息了片刻,他不敢耽搁,继续投入工作。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粗糙的木材上,很快就被海风吹干。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像一个最耐心的工匠,一斧一凿,一捆一绑地,构筑着这座孤岛上的最高点。
夕阳西下时,他已经成功将四根延伸向上的短立柱固定在了第一层平台上,并为第二层平台架设好了部分底梁。虽然离完工还早,但整个高塔的骨架已经初具雏形,看上去比之前那个简陋的平台要雄伟了不少。
江屿站在微微摇晃的骨架上,扶着粗糙的立柱,向远方眺望。视野确实比之前开阔了一点点,虽然还不明显,但他能想象出建成后的效果。
“值得的。”他对自己说。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山时,他的心情却异常充实。这种亲手创造、克服困难的过程,本身就带有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对抗着孤岛生活带来的无力感和孤独感。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九十二道痕迹。在旁边,他画了一座正在搭建中的、带有两层结构的高塔骨架,一个小人正在上面奋力工作,旁边堆放着木材和工具,小人脸上画着汗珠,但眼神坚定。
第九十二天,启动“守望山扩建计划”,旨在提升了望塔高度以获取更优视野与信号能力。面临结构设计、材料获取(砍伐运输巨木)及高空作业安全等巨大挑战。历经艰辛,完成底层结构加固及二层骨架初步搭建。过程极度耗费体力,但每一点进展都带来巨大成就感,是对抗困境的主动进击。
他收起金属片,回头望了一眼在暮色中矗立的塔架黑影。明天,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他。而这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孤峰之眼,将是他在这片天地间,投射出的最倔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