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确认了岛屿另一端存在其他幸存者,江屿的生活重心发生了微妙的偏移。他依旧每日劳作,但眼神里多了份之前没有的审慎。那些“邻居”不再仅仅是想象中的符号,而是可能影响他生存的变量。他需要更主动地去了解,甚至……去“管理”这个变量。
光信号的失败让他明白,远距离的、文明的沟通方式在这里行不通。他必须用更原始、更符合这片岛屿规则的方式来传递信息。不是请求,而是宣告;不是交流,而是试探。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片共享的海域,尤其是潮间带。这里是双方都可能涉足的资源点,也是传递信息的绝佳场所。他决定不再等待对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是主动在“公共区域”留下印记,观察对方的反应。
他选择了一个退大潮的午后,来到一片位于双方活动范围之间的、布满礁石和潮池的海岸。这里地形复杂,贝类丰富,是理想的觅食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撬开贝壳就地吃掉。而是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又像一个布置陷阱的猎人,开始了他的“创作”。
他专挑那些最大、最难撬的牡蛎和帽贝,用燧石刀精准地找到外壳的力学弱点,手腕轻巧发力,“咔”的一声,外壳应声而开,露出饱满的软肉。他将这些“作品”并不吃掉,而是将它们——完好无损地——放置在潮池中一些异常显眼的位置:一块白色珊瑚的顶端,一处黑色礁石的凹陷里,甚至用柔韧的海草将它们悬挂在清澈的水中。
这些被精心撬开、却未被享用的贝肉,在阳光照射的海水下,散发着诱人又诡异的光泽。它们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问:看,我能如此轻易地获取这些资源,但我选择留下。你呢?
这不仅仅是展示技巧,更是一种力量的暗示和资源的“标记”。他在用这种方式宣告:这片海域,有我的一份。我拥有获取这里资源的能力,并且,我在注视着这里。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停留,迅速消失在内陆的丛林边缘,如同一个幽灵。他没有留下任何直接的文字或符号,只有这些沉默的、被“浪费”的顶级海鲜,在潮水中轻轻摇曳,等待着可能的发现者。
接下来的几天,江屿的生活多了一项固定内容——潮汐侦察。他会算准潮水,隐蔽在能够俯瞰那片“展示区”的高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
第一天,潮水带来了几只好奇的螃蟹和一群小型鱼类,它们享用了一顿意外的盛宴。没有“邻居”的踪影。
第二天,依旧如此。只有海鸟偶尔掠过,叼走一两只贝肉。
江屿并不气馁。他知道,对方的活动频率可能没那么高,或者,他们尚未探索到这片区域。他需要耐心。
直到第四天,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当潮水再次退去,露出那片礁石区时,江屿透过“望远镜”,看到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终于,出现了!
那是两个人影,一高一矮,穿着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服,正小心翼翼地沿着礁石向潮池区靠近。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警惕,远不如江屿那般在礁石间行走自如。
江屿紧紧盯着他们。他看到那个矮个子似乎率先发现了潮池中那些被撬开的贝肉,惊讶地指向那里,对高个子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听不见)。高个子凑过去查看,两人围着那几处放置贝肉的地方,低头研究了很久。
由于距离和角度,江屿无法看清他们具体的表情,但从他们反复查看、交头接耳、并不断环顾四周的动作来看,他们显然被这反常的景象弄糊涂了,并且充满了警惕。
他们没有立刻取走贝肉,而是在那片区域徘徊了更久,似乎在寻找其他线索,或者确认没有危险。最终,他们快速采集了一些普通的、未被触碰的贝类,便匆匆离开了,甚至没有走向江屿放置了最多“展示品”的核心区域。
整个过程,江屿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对方有两个人(至少这次出现的只有两个)。他们生存状态显然不佳(破烂的衣物,笨拙的行动)。他们对这超乎寻常的“馈赠”感到困惑和警惕,并未轻易接受。
这个结果,既在江屿意料之中,也让他松了口气。对方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他们的困惑和警惕,说明他们读懂了这异常现象背后的信息——这片区域存在一个未知的、能力超出他们的“存在”。这本身就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
“看来,他们收到了‘账单’,但还没想好要不要‘付账’,或者,该怎么‘付账’。”江屿从隐蔽点缓缓退后,心里暗自思忖。
这次无声的“潮汐博弈”,他成功地让对方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和某种程度上的“优势”。他没有暴露自己,却投下了一颗让对手不得不费心猜度的石子。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八十九道痕迹。在旁边,他画了几个被精心撬开并放置在显眼处的贝壳,两个模糊的小人正在远处惊讶地观望。
第八十九天,放弃直接沟通,转为在共享潮间带进行无声的“力量展示”。于退潮时在显眼处放置精心撬开却未食用的贝肉,制造异常现象。首次观察到两名幸存者对此表现出困惑与警惕,未敢轻易取用。成功传递了自身存在与能力的信号,初步建立起非对称的信息优势。
他收起金属片,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这场与“邻居”的互动,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展开了。没有言语,没有接触,只有潮起潮落间,那些被刻意留下的、沉默的贝肉,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这座岛,并非无主之地。而新的规则,正在潮汐间,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