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休整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气氛中度过。每个人都在默默检查自己的装备,吞咽着干硬的食物,仿佛在进行最后的能量补充。前方那片被称为“扭曲林区”的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生理不适。
那里的树木仿佛是从噩梦里直接移植出来的。树干不再是笔直向上,而是以各种违反重力常识的角度扭曲、盘旋,有的像被拧干的毛巾,有的如同痛苦挣扎的巨蟒,树皮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混合着金属锈迹和瘀伤般的紫黑色。枝叶稀疏,却长得张牙舞爪,形态诡异,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扭曲破碎的影子。空气中那股金属摩擦的“嗡鸣”声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如同有无数看不见的细小锉刀正在磋磨着每个人的神经。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恶意。
“我滴个乖乖……”阿古仰头看着这片超现实的林子,感觉自己的密集恐惧症和巨物恐惧症快要同时发作了,“这地方……是得罪了上帝他老人家,被罚集体跳霹雳舞了吗?这舞姿也太狂野了……”
杨教授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用力捂着一边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无孔不入的“低语”:“进……进去之后……尽量……尽量不要长时间注视任何……任何特定的扭曲形态……那可能是……是能量场扭曲了空间和……和感知的锚点……会加速精神污染……”
“明白了,简单说就是‘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的终极地狱版。”阿古总结道,同时紧紧握住了他的“物理屏蔽器”——那块硬烤饼,仿佛它能给予他无尽的力量。
江屿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扭曲林区的范围。一瞬间,他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无形水膜,周围的“嗡鸣”声陡然放大了数倍,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蜂巢。他强行稳住心神,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巴勒紧随其后,这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面对这种超自然景象,虽然眉头紧锁,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更多地依靠猎手的本能和五感来规避危险,而非依赖容易受欺骗的理性认知。
莉莉拉着状态不稳的杨教授,小杰和老陈护在两侧,阿古则负责断后——主要是因为他一边走一边还要进行“现场直播”和“学术分析”,严重影响了行进速度。
“大家注意脚下!我感觉这地有点软乎,像踩在什么活物的肠子上……”阿古小心翼翼地落脚,“嘿!你们看那棵树,扭得跟麻花似的,上面还结了几个瘤子,像不像一张憋着坏笑的人脸?杨教授说了不能盯着看……但我忍不住啊!这长得也太有创意了!”
“阿古!闭嘴!集中精神!”莉莉忍不住回头低吼,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那“低语”让她心烦意乱,配制药剂时的那种绝对专注此刻难以维持。
小杰则是另一种状态,他脸色发白,嘴唇翕动,似乎在用他熟悉的科学理论来强行解释眼前的一切:“……空间曲率异常……局部引力场畸变……或许……或许可以建立非欧几里得几何模型……不对……这更像是……高维投影在三维空间的扭曲映射……” 他的“科学驱魔”显然遇到了瓶颈,cpU快要过载冒烟了。
老陈则更务实,他不断观察着地面和周围树木的扭曲规律,低声道:“注意,左侧第三棵扭曲角度超过120度的树,它的阴影区域在无风情况下自己动了一下,避开那里。”
队伍在扭曲与诡异的包围中,艰难地向前挪动。突然,走在侧翼的巴勒猛地停下,举起木矛对准右前方一片阴影区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只见那片阴影中,地面上的腐殖质和扭曲的树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慢地蠕动、聚集,最终形成了一个由烂泥、树枝和石块组成的、约半人高的、没有固定形态的软泥怪!它的“身体”表面不断冒着气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中心位置有两个空洞,闪烁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紫光,如同两只邪恶的眼睛。
“是‘摇篮’能量场结合本地物质形成的……最低级的……自律性防御构造体……”杨教授声音发颤,“物理攻击……效果很差……它们能……能快速重组……”
那软泥怪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噪音,猛地朝队伍最前面的江屿扑了过来,速度竟然不慢!
江屿侧身闪避,手中的铁匕首顺势划过软泥怪的身体。果然如杨教授所说,匕首如同切过浓稠的泥浆,虽然划开了一道口子,但那口子几乎在瞬间就愈合了,只是让那怪物的噪音变得更加尖锐。
巴勒的木矛刺出,同样效果甚微,反而差点被软泥怪延伸出的触手状泥浆缠住矛尖。
“物理攻击无效?这不科学!”阿古瞪大了眼睛,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该我上场表演了”的神情,“看来,是时候祭出我的终极‘唯物主义’驱魔大法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阿古并没有掏出他那块“物理屏蔽器”烤饼,而是迅速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了一个小陶罐——那是莉莉之前制作的、效果存疑的驱虫膏!他之前死皮赖脸要了一小罐,美其名曰“战略储备”。
只见阿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出一大坨气味刺鼻的、灰绿色的驱虫膏,在软泥怪再次扑向江屿的瞬间,猛地将膏体糊在了它那闪烁紫光的“眼睛”上!
“尝尝你莉莉姐特制的‘毒气攻击’!以魔法对抗魔法!”阿古大吼一声,动作潇洒(自认为)。
奇迹发生了!
那软泥怪被糊了一脸驱虫膏后,猛地一僵,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气泡沸腾般涌出,发出的噪音变成了某种痛苦的嘶鸣!它那被糊住的“眼睛”紫光急剧闪烁,然后迅速黯淡下去!整个软泥构成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失去了核心的凝聚力,哗啦一声瘫塌下来,重新化作一滩毫无生气的烂泥,只有那刺鼻的驱虫膏气味还在空气中弥漫。
众人:“!!!”
连杨教授都暂时忘记了脑中的“低语”,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滩烂泥,又看了看一脸得意、正在擦手的阿古。
“这……这怎么可能?”莉莉难以置信,“我的驱虫膏……只是些烟草、松脂和臭蕨……”
阿古叉着腰,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果然!我早就发现了!莉莉姐你的这些草药,混合起来的气味和能量波动,肯定恰好干扰了这鬼东西的……呃……‘能量核心频率’!或者直接污染了它的‘感知矩阵’!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臭膏糊烂泥!我阿古,不仅是战略家,还是实战派的应用化学大师!”
江屿看着那滩不再动弹的烂泥,又看了看阿古,眼神复杂。虽然阿古的方法听起来极其不靠谱,但结果却出人意料的有效。难道莉莉无意中配置的草药,真的对“摇篮”的能量造物有特殊的克制作用?
“干得好,阿古。”江屿难得地夸奖了一句,“记住这个配方,莉莉,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莉莉看着自己那罐原本只是为了驱赶蚊虫的膏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也受到了一点冲击。
阿古更是尾巴翘到了天上,开始向小杰和老陈传授他的“经验”:“看到没?关键时刻,就得打破思维定式!科学解释不了,咱就用玄学!玄学不够硬,咱就上物理(糊脸)!总有一款适合它!”
这个小插曲虽然暂时解决了一个威胁,但也让众人心情更加沉重。这只是最低级的防御构造体,前方还不知道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而且,阿古那罐驱虫膏,数量有限。
队伍继续在扭曲的林区中穿行,变得更加警惕。阿古则紧紧抱着他剩下的小半罐驱虫膏,如同抱着绝世神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蠕动起来的物体。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建议莉莉现场采集材料,再紧急配制几罐“阿古特供版软泥怪秒杀膏”。
灰豆的身影在不远处一棵扭曲的树干后一闪而过,似乎也在躲避着这些诡异的造物。而那只诡异的黑色机械甲虫,则悄无声息地停留在另一棵树的扭曲枝桠上,复眼冷漠地记录着下方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