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方向确定后,泉眼营地立刻进入了紧张的“战备”状态。这种状态不同于以往应对直接袭击的紧张,更像是一种系统性的、着眼于长远的布局,带着一种沉闷而持续的压迫感。
巴勒成为了最忙碌的人。他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场工程师,开始着手构建江屿所说的“预警网络”。这活儿技术含量不高,但极其考验对地形的理解和耐心。
他选择的第一个远程观察点,是位于营地东面大约两三里外的一处高耸山崖。那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很大一片通往红树林方向的丛林和一条蜿蜒的溪流。如果黑石部族大规模从陆路来袭(虽然可能性较小,但不得不防),这里能提供宝贵的预警时间。
在阿古的辅助下(主要是负责扛工具和材料),巴勒在山崖顶端一处岩石后面,用树枝和藤蔓巧妙地搭建了一个极其隐蔽的观察哨。哨位前方留有观察孔,后方则有退路。最关键的是信号传递装置。
他们没有烽火的条件(烟雾太显眼,容易暴露自己),于是采用了最原始但有效的办法——光。
巴勒让莉莉打磨了几片尽可能平整、反光性好的薄石片(类似云母片,但效果差很多)。他将这些石片固定在一个可以灵活调节角度的简易木架上。白天,利用阳光反射,可以向营地方向发送简单的光信号;晚上,则可以在特定时刻(如果情况紧急)用覆盖和揭开篝火的方式,制造短暂的光亮信号。
这套装置被巴勒称为“千里眼”,虽然只能“传”几里地,而且受天气影响极大,但已经是目前条件下能做到的极限了。
搭建“千里眼”的过程,让阿古吃尽了苦头。山崖陡峭,背着沉重的木材和石片攀爬,好几次差点失足。最惊险的一次,他为了固定一根作为支架的木头,整个人悬在崖壁外,全靠腰间的藤蔓和安全绳(同样是藤蔓)拉着,吓得他哇哇大叫,完成了生平第一次“高空作业”。
“巴勒爷爷……下次这种玩命的活儿……能不能……嗝儿……提前说一声?”阿古被拉上来后,瘫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感觉魂儿还在崖下面飘着。
巴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个水袋:“习惯就好。”
除了“千里眼”,巴勒还在几条黑石部族可能利用的、相对好走的丛林路径上,设置了不少“地面警报器”。这些装置更加简单粗暴——利用柔韧的树枝制作弹力机关,连接上绊索。一旦被触发,要么会弹起绑着空竹筒或贝壳的装置,发出巨大的声响;要么会拉起事先设置好的、横挡在路径上的、带有尖锐荆棘的藤蔓障碍,虽然造不成太大伤害,但足以迟滞行动和发出警告。
这些工作繁琐而耗时,巴勒和阿古花了整整四五天时间,才初步构建起一个围绕营地东面和东北方向的、简陋但实用的预警网络骨架。
在此期间,江屿和莉莉则在营地内进行着另一项重要工作——尝试与老陈他们建立联系。
按照之前的约定,江屿在远离双方营地、位于一片特征明显的“象耳叶”植物丛旁边的巨石下,留下了第一个联络标记——三块叠放的小石头,上面放着一小段红色的藤蔓(代表紧急或重要)。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江屿和巴勒会轮流在黎明和黄昏时分,悄悄前往标记点附近观察,看对方是否有回应。
营地内部,莉莉则进一步完善着她的“战略地图”。她根据巴勒设置的观察点和警报器位置,在地图上进行了标注,使得整个预警网络的覆盖范围一目了然。她还用不同的符号区分了光信号点和声音警报点。
同时,她也没有放下她的“本职工作”。草药的收集和试验在继续,陶器的烧制也进入了“精品化”阶段,她开始尝试制作更大、更薄、更均匀的储物罐,并且成功烧制出了几个带流口的陶壶,方便倒水。
甚至,在江屿的提议下,她还尝试用那种绿色草药混合“奶油坚果瓜”的油脂,制作出了一种味道依旧古怪、但涂抹后确实能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阿古在经历了“高空作业”后,成为了这款“泉眼牌活血膏”的第一个受益者,虽然他对那味道敬谢不敏,但不得不承认,抹上之后胳膊腿确实舒服了不少。
毛球似乎也明白大家都在忙正事,不再随意捣蛋,而是承担起了“营地内部巡逻兵”的职责,每天迈着小短腿,煞有介事地在篱笆内转来转去,偶尔对着外面陌生的鸟叫龇牙咧嘴,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独眼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但那双眼睛却更加活络,时常偷偷观察着莉莉绘制的地图和江屿等人的动向。石根则依旧沉默地干活,只是偶尔会看着东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别的什么。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当前往查看标记点的巴勒带回了一个用细藤穿着的、打磨光滑的小小贝壳时,所有人都知道——老陈他们,回应了。
联络,建立了。
下一步,就是更具风险的正式接触。而与此同时,巴勒设置在最远的那个“千里眼”观察点,也第一次传回了非测试性的光信号——虽然只是代表“一切正常”的简单闪烁,但这标志着泉眼营地的“眼睛”,终于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生存的博弈,进入了新的阶段。他们不再是被动地固守,而是开始主动地感知和布局这片危机四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