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铁匕首终于能够比较轻松地削断一根小指粗的树枝,并且切口平滑,不再需要连撕带扯时,江屿宣布,“泉眼重工”的第一件正式产品,历经磨难,总算可以“下线”了。
虽然它依旧其貌不扬,握把也只是用藤蔓粗糙地缠绕了几圈以防滑,但握在手里,那种沉甸甸的、属于金属的实在感,以及刃口在阳光下偶尔闪过的一丝寒光,都让营地的每一位成员(包括毛球)感到与有荣焉。
阿古更是激动地接过匕首,像捧着什么传世珍宝,对着空气比划了好几下,嘴里还配着音:“唰!唰!看我的‘破风匕法’!黑石部族的家伙们,等着瞧吧!”
结果乐极生悲,动作太大,差点把旁边莉莉晾晒草药的小树叶盘子给掀翻了,惹来莉莉一顿嗔怪,这才讪讪地收敛起来,但脸上的兴奋劲儿却久久不散。
武器的初步成功,似乎也点燃了大家对生活品质的更高追求。毕竟,不能光指望武器对抗全世界,胃里的空虚和嘴巴的寂寞,也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大敌”。
于是,一场关于“吃”的头脑风暴,在泉眼营地悄然展开。
起因是莉莉看着储备室里越来越多的熏肉干、鱼干和“奶油坚果瓜”,微微蹙起了眉头。“我们储存的食物是多了,但每天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熏肉干硬邦邦,鱼干咸腥,坚果瓜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觉得腻。能不能……换个花样呢?”
这个问题,瞬间戳中了阿古的痛点。他立刻举双手双脚赞成:“莉莉姐说得太对了!我现在做梦都想吃点不一样的!哪怕是多一种味道也好啊!”
江屿摸了摸下巴,也陷入了思索。确实,长期的单一饮食,不仅影响胃口,也可能导致营养不均衡。是时候开发一下“舌尖上的孤岛”了。
“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新的烹饪方法。”江屿提议,“比如,我们不是有那个捡来的破铁桶吗?虽然锈了,但洗刷干净,应该可以当锅用。我们可以试试煮汤,或者……炖肉?”
“炖肉?”阿古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块软烂、汤汁浓郁的肉在向他招手。“这个好!这个好!老大,我们就炖肉吧!”
莉莉也有些意动:“炖煮的话,食物会更软烂,也更容易消化。而且,我们可以把找到的那些能调味的野果、香草放进去一起煮,说不定味道会很好。”
说干就干。巴勒负责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桶里外彻底打磨清洗,虽然无法完全去除锈迹,但至少看起来干净了不少。阿古自告奋勇去检查陷阱,希望能抓到只肥一点的猎物,比如野兔或者……他甚至奢望了一下山鸡。
可惜,运气并没有立刻眷顾他的胃。陷阱里只有一只看起来同样没什么油水的林鼠。阿古不死心,又拿着江屿新打磨好的铁匕首(他坚持要带着“新装备”出去见见世面),跑去泉眼下游的小鱼塘碰运气,折腾了半天,总算用削尖的木棍扎上来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食材虽然依旧寒酸,但并不能阻挡大家追求美味的热情。
莉莉将那只不幸的林鼠和两条小鱼处理干净(江屿发现,用铁匕首处理食材,效率比燧石刀高了一大截),切成小块。又将一些晒干的、带有咸味的海带泡发,撕成小片。还加入了几种她确认无毒的、带有特殊气味的野果和香草根茎。
巴勒生起一堆旺火,将洗刷干净的铁桶架在上面,加入泉水,然后放入所有食材。没有油,只能做清炖。
随着水温升高,铁桶里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气泡。一股混合了肉香、鱼鲜、海带咸香以及各种野生香料复杂气息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这味道……谈不上多么诱人,甚至有点奇怪,但确实与他们平日吃的烤制和熏制的食物截然不同。
阿古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围着火堆转来转去,鼻子不停地嗅着,嘴里念念有词:“嗯……有点腥,但又有点香……这个味道我没闻过……好像还不错?”
就连一向淡定的巴勒,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冒着热气的铁桶几眼。
炖煮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鱼肉几乎化在汤里,林鼠肉也变得软烂,莉莉才小心地用木勺舀出一点汤,吹凉了,尝了尝。
她仔细品味着,眉头微微蹙起,然后又舒展开。“味道……很特别。不难喝,有肉的鲜味,海带带来了咸味,那些野果让汤带了一点淡淡的酸味和果木香……嗯,我觉得,可以喝。”
“万岁!”阿古第一个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的木碗。
每人分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内容丰富的“丛林乱炖”。汤色浑浊,卖相实在不敢恭维,但那股复杂而陌生的香气,却勾动着每个人的味蕾。
江屿吹了吹气,小心地喝了一口。味道层次很丰富,有肉的醇厚,有海产的鲜甜,还有野生香料带来的独特风味,虽然缺乏油脂的润泽和盐分的精准调控,显得有些“粗犷”,但相比于千篇一律的烤肉和肉干,这无疑是一次味觉上的革新。
“好吃!”阿古含糊不清地称赞着,他已经开始啃肉骨头了,“就是肉少了点……下次咱们抓个大的!”
莉莉看到大家吃得满意,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巴勒慢慢地喝着汤,吃着软烂的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一种带着回忆的、缓慢的语调开口了:“很多年前……在我们部落还没被黑石吞并的时候……族里的老人,也会在丰收的季节,用最大的陶罐,炖煮猎到的兽肉,加入山里采来的蘑菇和野葱……味道,有点像……”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远的沧桑感,仿佛打开了尘封的记忆匣子。江屿、阿古和莉莉都安静下来,听着巴勒难得的讲述。他们仿佛能看到,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营地,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炖肉的人群,感受到那份早已逝去的、属于巴勒和他族人的平静与温暖。
这顿简单的炖肉,似乎不仅仅满足了肠胃,更成了一次情感的连接。食物,果然拥有跨越时空和文化的力量。
毛球也分到了一点没有骨头的鱼肉和肉汤,它吃得津津有味,小尾巴摇得飞快,显然对这种湿乎乎、味道丰富的食物也很满意。
夜幕降临,篝火噼啪作响,空气中还残留着炖肉的余香。巴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又恢复了平日的沉默,但江屿能感觉到,营地里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一锅乱炖和巴勒短暂的回忆,变得更加柔和与紧密了。
“看来,以后我们得经常开发新菜谱了。”江屿笑着对莉莉说,“不仅能改善生活,还能顺便听听巴勒的‘怀旧电台’。”
莉莉抿嘴一笑,用力点了点头。
生存依然艰难,前路依然未卜,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泉眼边的营地里,他们找到了另一种对抗孤岛荒芜的方式——用美食和分享,温暖彼此的胃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