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简易平台初具雏形。江屿用石块垒砌了一个齐膝高的防风圈,里面平整了土地,铺上了干草。旁边是用棕榈叶和树枝搭成的、仅能容纳一人蜷缩躲避骤雨的A字形小棚。一捆捆干燥的树脂木柴和引火物被小心地储存在棚子下方,用棕榈叶覆盖防潮。
这就是他的“前沿观察所”,虽然简陋,但意义非凡。
平台建成后的第一个晴朗夜晚,江屿决定在此值守。他带上了武器、水袋、一些肉干和薯干,还有那块记录着时间的飞机蒙皮。毛球似乎对离开舒适的洞穴跑到这高处吹冷风很不情愿,在江屿脚边蹭来蹭去,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今晚是历史性的一夜,毛球同志,你得有点觉悟。”江屿把它抱起来,放在铺了干草的防风圈角落里,“给你个任务,负责暖脚和预警。”
毛球不情愿地团成一团,把鼻子埋进尾巴里,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闪着微光的眼睛。
夜幕彻底降临。山丘上的视野果然无比开阔。下方他的营地篝火,像一粒微弱但温暖的橘色光点。更远处,海浪在月光下泛着粼粼银波,无声地涌上沙滩又退去。丛林则是一片深沉的墨绿,寂静中偶尔传来不知名的夜行动物的细微响动。
江屿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裹紧了用那张半硝制皮子改成的简陋披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高处不胜寒,夜风比山下凛冽许多,带着露水的湿气。
这种居高临下、掌控全局的感觉,确实极大地缓解了他长久以来对未知危险的焦虑。任何从丛林靠近营地的中型以上生物,都很难逃过他提前的观察。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毛球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江屿也有些困意,但他强打着精神。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远方漆黑的海平面,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光点!
一个非常微小,但确定无疑的、非自然的光点,在极远的海平线上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是船吗?!
江屿瞬间睡意全无,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那个方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是路过的船只灯光?还是……幻觉?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几分钟后,那个光点再次闪烁了一下,位置似乎有微小的移动!
不是幻觉!真的有东西在海上!
希望如同野火般再次燃起,比之前看到烟柱时更加炽烈!灯光意味着现代文明,意味着可能近在咫尺的救援机会!
他几乎要立刻点燃准备好的信号火堆!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强行压下了这个冲动。距离太远了!那灯光如此微弱,显然距离极远,普通的篝火对方根本不可能看到。盲目点燃信号,除了浪费宝贵的干柴和暴露自己的位置(给谁看?),毫无意义。
他需要更显眼、更持久的信号!
他想到了狼烟。单纯的火焰在白天效果不佳,但浓烟可以。他之前准备的树脂木柴燃烧时就能产生大量黑烟。但如何让烟柱更高、更集中?
一个灵感闪现——他可以用潮湿的树叶、青草覆盖在燃烧的树脂柴火上,制造大量浓烟!
说干就干!他迅速在石圈中央生起一小堆火,然后加入了几块富含树脂的干柴。等火焰稳定燃烧后,他立刻将旁边准备好的、带着露水的大量新鲜树叶和青草厚厚地覆盖上去。
“嗤啦——”一阵浓烈的、呛人的白灰色烟雾瞬间腾起,但升到空中不久就被夜风吹散,效果并不理想。
江屿没有气馁,他调整着覆盖物的厚度和湿度,尝试着不同的组合。他发现,不完全覆盖,而是让火焰部分暴露,同时在上风处堆积潮湿植物,让气流带着浓烟上升,效果更好。
经过几次调试,一股粗壮的、翻滚着的灰黑色烟柱,终于持续不断地向夜空中升去!虽然在高空依旧被风吹得有些飘散,但比起普通的篝火,已经显眼了无数倍!
他紧张地望着远方那个偶尔闪烁的光点,又抬头看看自己制造出的、在星空背景下依旧能看到的翻滚烟柱,心中充满了期盼。
“看见!一定要看见啊!”他紧握双拳,低声祈祷。
然而,远方的光点依旧按照它自己的节奏闪烁着,没有任何靠近的迹象,也没有任何灯光信号回应他的烟柱。仿佛他这番努力,只是这无尽黑夜中一场无人观赏的独角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烟柱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潮湿的植物燃尽。远方的光点,最终也消失在了海平面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希望,如同被海浪冲刷的沙堡,再次缓缓崩塌。
江屿疲惫地坐了下来,看着那堆渐渐熄灭的余烬,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失落和一丝苦涩的自嘲。明明看到了文明的迹象,却依旧如同隔着一个世界般遥远。
毛球被烟呛醒了,打了个喷嚏,茫然地看着情绪低落的江屿。
“没事……”江屿摸了摸它的头,声音有些沙哑,“至少……我们试过了。”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五十九道痕迹,在旁边画了一个山顶,山顶上升起一股烟柱,烟柱指向远方海面上一个微小的光点,光点和烟柱之间,画了一道代表距离的虚线。
第五十九天,于新建了望塔首次值守。发现远方海面有疑似船只灯光,尝试点燃狼烟发出信号。虽经努力制造出显着烟柱,但距离过远,未获任何回应。希望再次燃起又熄灭,深感自身在茫茫大海前的渺小与无力。
他收起金属片,望着那片再次陷入沉寂的黑暗海面。了望塔给了他视野,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横亘在他与文明世界之间的那道鸿沟。这条路,依然漫长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