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狂如蒙大赦,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缓缓退下。周珩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他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落寞。
“没有解药……”周珩安喃喃自语道,他的目光越过庭院里的花草,似乎穿透了重重围墙,望向了宋霁离开的方向。
春日的正午,暖阳慵懒地洒在庭院里,梨花如雪,被微风一拂,便簌簌飘落几瓣。周珩安站在回廊下,一袭长衫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指尖轻轻捻着一片落花,神色沉静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手,任由那瓣梨花随风飘落,淡淡道:“收拾收拾,准备去看看叶霜华吧。”
凌言闻言,立刻上前一步,道:“大人,叶霜华入狱一事尚未禀明圣上,但瑾乐公主和辰平王殿下都已遣了心腹守在刑部大牢外,两位殿下的人马寸步不离。”
凌言是周珩安的幼时旧相识,看到杨狂走后,才从屋内走出。
她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我们此番前去,可要提前向二位殿下递个信儿?”
周旭站在一旁,眉头微蹙,接话道:“依属下之见,还是该先去探探口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庭院外隐约可见的侍卫身影,“尤其是瑾乐公主,今早虽亲自登门探望,但前些日子的言语态度来看,她怕是已起了疑心……”
“那该以什么名义去呢?”凌言侧首问道,目光落在周珩安身上。
周珩安神色未变,只是抬手拂去肩头落花,阳光透过梨树枝桠,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远处传来一两声莺啼,衬得庭院愈发静谧,唯有他腰间玉佩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曳。
周珩安眸光微敛,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的纹路,那块玉佩还是他初到京城时赢得的彩头,他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必递信。”
凌言与周旭对视一眼,皆有些迟疑。周旭斟酌着开口:“大人,若贸然前去,恐怕会引得两位殿下猜忌更深……”
周珩安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笑意:“叶霜华入狱一事,本就是暗局。瑾乐公主与辰平王各怀心思,若我们提前知会,反倒显得心虚。”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庭院外,“既然他们的人守在那儿,那便让他们看着。 ”
凌言蹙眉:“可若他们阻拦……”
“他们不会。”周珩安淡淡道,“叶霜华如今是众矢之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瑾乐公主即便起疑,也不会在此时与我翻脸。”
“而且我好歹是个扬州巡海防御史兼领平乱安抚事,不至于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吧?”周珩安轻挑眉毛。
周旭沉吟片刻,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那我们何时动身?”
“现在。”周珩安拂袖转身,衣袂在风中轻扬,“备马车,从正门走。”
凌言微微一惊:“正门?”
周珩安侧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越是坦荡,越无人敢拦。”
周旭会意,立刻转身去安排。凌言仍有些担忧,低声道:“可若瑾乐公主的人趁机试探……”
“那就让他们试。”周珩安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叶霜华的命,他们不会轻易动的。”
远处,一阵风过,梨花纷纷扬扬,如雪般洒落。周珩安抬步向前,身影没入斑驳的光影中,唯有腰间玉佩的流苏轻轻摇曳,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狱前
春阳正盛,金灿灿的光线透过新绿的枝叶,在刑部大牢前的石阶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几缕若有若无的花香,却掩不住牢狱深处渗出的阴冷气息。
“周大人……”众人见他踏着光影而来,纷纷躬身行礼,衣袍摩擦间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周珩安微微颔首,目光如静水深流,缓缓扫过四周。那些立于廊下的侍卫,虽低眉顺目,却掩不住眼底的审视与戒备——皆是瑾乐公主与辰平王的心腹。阳光照在他们冷硬的甲胄上,折射出刺目的寒光,与这春日的和煦格格不入。
他神色从容,步履沉稳,官袍上的暗纹此时却格外耀眼,腰间玉带轻叩,发出清越的声响。刚至牢门前,一名侍卫横跨一步,抬手阻拦:“周大人……”
周珩安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修长的手指自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金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本官乃扬州巡海防御史兼领平乱安抚事。”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今疑叶霜华一案另有隐情,特来查证。”顿了顿,眸光一冷,“谁敢阻拦?”
那侍卫面色微变,喉头滚动,却仍不退让。空气骤然凝滞,连飘落的柳絮都似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自然无人阻拦。”
一道清朗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辰平王负手而立,锦衣玉带,日光映照下,袍上金线暗纹流转如波。他本已行至阶下,听闻此处动静,便折返而来,唇角噙着淡淡笑意,眼底却深不可测。
“见过辰平王殿下。”周珩安执礼,笑意温润,眸中却似覆着一层薄霜。
“周大人身子可大好了?这般奔波,倒是辛苦。”辰平王语气关切,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牢门深处。
周珩安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多谢殿下挂念。”周珩安淡然一笑,袖袍微动,“只是听闻公主提及叶霜华一案,总觉得该亲自来看一看。”
微风轻拂,卷起几片落花,在二人之间悠悠飘落。
“殿下可是要回府?”周珩安忽而问道。
辰平王眸光微动,原本迈出的脚步稍稍一顿。他侧首望向牢内,幽深的甬道尽头,隐约传来铁链轻响。沉默一瞬,他收回视线,笑意依旧:“只不过是,牢里阴暗,潮湿,里头过于闷了些,出来透口气罢了。”
辰平王抬手示意,袖摆垂落如云:“周大人,请。”
周珩安笑着点头,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辰平王殿下。”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悦耳,却衬得此处愈发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