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塔比织锦上画的更显巍峨，青灰色的塔身直插云霄，每层塔檐都挂着青铜铃，风一吹就发出“叮咚”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絮语。塔底的大门紧闭，门环是两只衔着锁链的铜兽，锈迹斑斑，却透着股威严。
“这门怎么开？”小石头踮脚够门环，手刚碰到铜兽的爪子，就被一股电流似的力道弹开，“哎哟！”
江宇上前查看，指尖在门环上敲了敲，声音沉闷：“是实心铜铸的，得找到机关。”他绕着塔底转了一圈，停在西侧一块刻着星图的石板前，“看这星图，和咱们星石的排列对上了。”
陈默掏出星石盒子，将八颗星石按石板上的星位一一摆好。刚放完最后一颗，石板突然往下陷了半寸，塔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带着尘埃的凉气扑面而来。
“成了！”小石头率先冲进去，刚迈过门槛就惊呼，“里面全是镜子！”
众人跟着进去，果然见一层塔内摆满了铜镜，大小不一，高的抵到天花板，矮的只到脚踝，镜面都蒙着层灰，却依然能照出人影。更奇特的是，每面镜子里的倒影都不太一样——有的镜子照出的人影比本人高半截，有的照出的是小时候的模样，还有的镜子里，人影背后跟着模糊的黑影。
“这就是‘一层一执念’？”苏晓对着一面照出自己穿着病号服的镜子皱眉，“我什么时候穿过这个？”
“是你心里最担心的事。”陈默指着她镜中倒影的输液管，“你上周体检时担心自己血糖不稳，这镜子就照出来了。”
江宇站在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前，镜中的他穿着破旧的军装，肩上中了一枪，正往塔外跑。“这是我爷爷的执念。”他指尖划过镜面的裂纹，“他当年在这塔附近打游击，最后没能走出去。”
小石头在一面哈哈镜前笑得直不起腰，镜中的他胖成了球，手脚短得像藕节。“原来我怕变成胖子啊！”他揉着肚子，“难怪我娘总说‘再吃就胖成猪了’。”
陈默走到塔中央的铜镜前，这面镜子最大，边缘刻着繁复的花纹。镜中的他穿着母亲做的粗布褂子，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站在自家院子里，身后是冒炊烟的灶台——那是他十二岁那年，母亲还在时的样子。
“你看，”镜中的少年转过身，对着他笑，“你总想着报仇，想着完成任务，可心里最念着的，不还是这口热乎饭吗？”
陈默的指尖轻轻贴在镜面上，冰凉的触感让眼眶发烫。他确实总被“要找到所有星石”“要解开所有谜团”的念头推着走，却忘了最初只是想弄明白，母亲临终前那句“别惦记太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层的执念，是‘看见’。”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塔内响起，却找不到源头，“看见自己藏最深的念想，才算过了第一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塔顶垂下一串锁链，锁链尽头吊着个青铜铃铛，刚才的声音像是从铃铛里传出来的。
“谁在说话？”小石头攥紧拳头。
“别找了，”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叹息，“我是这塔的守灵人，困在这儿快百年了。你们要是能一层层上去，到顶了，我就告诉你们星石的终极秘密。”
“终极秘密？”江宇抬头望向上方，塔内没有楼梯，只有盘旋向上的铁链，“怎么上去？”
“顺着铁链爬。”守灵人的声音带着戏谑，“每层都有镜子，照出你们的执念。要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铁链会把你们吊在半空，直到想通为止。”
陈默看向那晃悠悠的铁链，又看了看镜中母亲的笑脸，深吸一口气：“爬就爬。”
他率先抓住铁链，掌心被铁锈硌得生疼。刚往上爬了半米，身下的铜镜突然亮起，镜中映出他十五岁那年的样子——背着行囊站在村口，母亲往他包里塞钱，他却不耐烦地推开：“不用了，我自己能赚。”镜中的母亲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递钱的姿势。
“那时候总觉得自己长大了，能独当一面，”陈默的手微微发抖，“却没看见她偷偷抹眼泪。”
“执念不是错，”守灵人的声音在耳边响，“错的是总憋着，不肯承认。”
陈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镜中的母亲已经笑了，对着他挥挥手。他深吸一口气，手臂用力，往上爬了一大截。铁链晃了晃，却没再为难他。
“我来！”小石头跟着抓住铁链，刚爬就尖叫起来——他的镜子里映出被同学嘲笑“没爹没娘”的画面，那些刻薄的话像针一样扎过来。“不是的！我有娘！她只是去打工了！”他红着眼嘶吼，铁链突然绷紧，把他吊在离地面一米的地方。
“想不通就吊着。”守灵人说得平淡。
苏晓赶紧爬上去想帮他，却被自己的镜子拦住——镜中是她放弃治疗的病人，正对着她摇头。“不是你的错，”苏晓对着镜子轻声说，“你当时已经尽力了。”镜中的人影渐渐淡去，她顺利爬过小石头身边，回头道：“别听他们的，你娘很爱你，我见过她给你寄的包裹，里面全是吃的。”
小石头愣了愣，眼泪突然掉下来：“真的？”
“真的，”苏晓点头，“我帮你取过，上面写着‘给小石头补身体’。”
铁链“咔嗒”一声松动，小石头哽咽着继续往上爬。
江宇的镜子里是他爹临终前的病床，他当年因为任务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江宇对着镜子说，“你总说‘家国为重’，我没给你丢脸。”镜中的老人点了点头，化作光点消散。
众人一层一层往上爬，铁链晃得越来越厉害，铜镜里的执念也越来越尖锐——苏晓看到自己在手术台前手抖的样子，江宇看到战友倒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小石头看到被欺负时不敢还手的懦弱……但只要他们对着镜子说出心里话，执念就会慢慢消散。
陈默爬到第三十层时，镜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个穿黑袍的神秘人——之前总在暗处盯着他们的家伙，此刻正对着镜中的陈默笑：“你以为找到星石就能赢？太天真了。”
“你到底是谁？”陈默握紧铁链，指节发白。
“到顶层你就知道了。”黑袍人在镜中挥了挥手，“我在上面等你。”
镜中的人影消失了，守灵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快了，他就是星石的关键。你们爬到九十九层，就能看见他的真面目了。”
陈默抬头望向上方，铁链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像条通往未知的路。他不知道顶层等着的是真相，还是更深的陷阱，但手心的星石在发烫，像是在催他快点。
“加油啊！”小石头从下面追上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笑得灿烂，“我刚才想通了，他们笑我没爹没娘，是因为他们没见过我娘给我寄的酱牛肉，比他们家的好吃一百倍！”
陈默忍不住笑了，点点头：“走，继续爬。”
铁链碰撞的“哐当”声、青铜铃的“叮咚”声、众人的喘息声混在一起，在锁灵塔里回荡。每爬一层，就离执念更近一步，也离真相更近一步。
塔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塔内的铜镜却越来越亮，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着光。陈默知道，这锁灵塔困住的从来不是守灵人，而是每个不肯与自己和解的灵魂。而他们要做的，不是打破这塔，而是带着那些被看见的执念，一步步往上走，直到站在最高处，看清所有谜团背后的模样。
铁链还在继续向上延伸，带着他们的喘息和心跳，朝着那藏着终极秘密的顶层，一点点靠近。
爬到第五十层，铜镜里的景象突然变了——不再是各自的执念，而是重叠的画面：一片燃烧的村庄，哭喊声、爆炸声混在一起，一个黑袍人站在火光中，手里举着块发光的石头，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星石之一。
“这是……二十年前的望月村。”江宇盯着镜子，声音发颤，“我爷爷就是在这里失踪的。”镜中黑袍人转身的瞬间，露出了半张脸，和江宇爷爷留下的旧照片上那个“远房亲戚”一模一样。
小石头的镜子里，母亲在打工的工厂晕倒，被工友扶起时，手里还攥着给小石头买的新书包。“原来她总说‘不累’是骗我的。”他咬着唇，铁链因用力而咯吱作响，“娘，等我上去了，就接你回家。”
苏晓的镜子里，放弃治疗的病人坐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那天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我怎么忍心再耗着你？”镜中人影渐渐透明，“你后来救的那些人，比我重要多了。”
陈默的镜子里，母亲正往他背包里塞麦饼，动作和记忆里分毫不差：“阿默，别总想着报仇，也别总惦记找什么真相。你看这麦饼，热乎的才好吃，放凉了就硬了。”她擦了擦他脸颊的灰，“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查出来的。”
“娘……”陈默喉咙发紧，铁链突然轻晃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哽咽。
守灵人的声音带着感慨：“执念里藏着线索，你们看——”所有镜子突然对齐，拼成一幅完整的地图，黑袍人的行踪、星石的分布、失踪者的去向，都在图上标注得清清楚楚，“他每偷一块星石，就毁一个地方的生机，望月村、小石头的老家、苏晓待过的医院……”
“畜生！”江宇目眦欲裂，加速向上攀爬，铁链被拽得笔直，“我爷爷不是失踪，是被他害了！”
“他要集齐星石，是想重演‘焚天祭’！”守灵人声音急促起来，“传说用七块星石引天地灵气，能让死人复生，却要献祭百万人的生机！”
小石头突然哭出声：“我老家前年干旱，是不是也是他干的？”
“是。”守灵人叹气，“他拿你们的执念当路标，你们越在意什么，他就越能找到下手的地方。”
陈默抹了把脸，将母亲的身影牢牢记在心里，加快速度：“别让他得逞！”
铁链碰撞声愈发急促，铜镜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爬到第七十层，突然听见顶层传来黑袍人的笑声：“来得正好，就差你们这块星石了！”
抬头望去，塔顶的阴影里，黑袍人手里已经握着六块星石，正对着他们扬了扬。火光在他身后跳动，映得那张脸一半明一半暗，正是江宇爷爷照片上的模样。
“爷爷……”江宇的声音里充满震惊和痛苦。
“乖孙，”黑袍人笑了，“过来，把你那块星石给我，咱们祖孙一起完成大业，让你奶奶活过来，不好吗？”
“你不是我爷爷！”江宇嘶吼，“我爷爷不会害任何人！”
“愚蠢！”黑袍人脸色一沉，六块星石同时亮起，塔顶的风突然变得狂暴，铁链剧烈摇晃，“不肯交？那就别怪我抢了！”
一块星石化作光箭射向江宇，陈默猛地荡过去挡在他身前，星石在他胸口炸开，疼得他眼前发黑，却死死攥着自己那块星石不放。
“陈默！”苏晓和小石头同时惊呼，加速向上冲。
守灵人急喊：“他被星石反噬了！黑袍人控制不了力量，快！星石在排斥他！”
陈默忍着剧痛摸向胸口，那块星石烫得惊人，却没伤及内脏——是母亲留在上面的温度在护着他。他咧嘴笑了下，对着下方喊：“别停！快爬！”
铁链晃得像狂风中的秋千，每个人的镜子里都映出了希望：江宇爷爷对着他点头，小石头母亲在新家院子里晒被子，苏晓的病人抱着孩子来看她，陈默母亲的麦饼冒着热气。
“冲啊！”小石头爆发出哭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别想欺负我娘！别想毁我老家！”
塔顶的黑袍人发出怒吼，星石的光芒忽明忽暗，显然真的在反噬。陈默望着越来越近的塔顶，胸口的暖意越来越浓，他知道，母亲说得对，日子是过出来的，但有些事，必须先查个水落石出。
离顶层还有十层，铁链突然稳定下来，像是在为他们铺路。每个人的手心都沁出了汗，却没人停下脚步。
“还有十层！”苏晓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黑袍人的咆哮声、星石的嗡鸣、铁链的碰撞、众人的喘息，在锁灵塔的上空交织成一片混乱而激昂的交响。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