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无的阵法空间,仿佛凝固的琥珀,将我们所有人困锁其中。就在我紧握伏羲八卦盘,混沌神识全力分析这迷阵的构造与薄弱点时,异变再生!
手中那沉寂的八卦盘,仿佛被这特殊的阵法环境所引动,中央的太极阴阳鱼竟自行缓缓旋转了一瞬!一股清凉却沛然莫御的奇异力量,自八卦盘中涌出,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接引”或“共鸣”,瞬间笼罩了我!
“前辈?!”
“主人?!”
许清清、王权生等人的惊呼声仿佛隔着水面传来,迅速变得模糊、遥远。我眼前银光大盛,那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如同褪色的画卷般迅速淡去、消散。
下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柔滑的水幕,落在了一片绝对安静、绝对空灵的奇异所在。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柔和如水的乳白色光晕充盈四周,仿佛置身于最纯净的月华核心。脚下是光滑如镜、却仿佛由光凝结而成的平面,倒映着我略显模糊的身影。
“你来了。”
一个空灵、清冷,仿佛自万古岁月之前传来的女子声音,在这片光之空间中悠然响起。
我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光晕汇聚,缓缓勾勒出一道女子的虚影。她身形窈窕,穿着样式古朴的月白色长裙,长发如瀑,仅以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面容朦胧,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眸子,如同蕴含了整片星空与月色,清澈、深邃,又带着阅尽沧桑后的淡然与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她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达本心。
“伏羲八卦,终于等到它真正的主人,或者说,有资格暂时保管它的人。”女子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此物关乎重大,乃推演天机、规避灾劫之重器,绝不可落入心术不正、或为私欲所驱之辈手中。否则,推演偏差,或泄露天机,或将指引向更深的灾祸,其后果,不堪设想。”
她微微停顿,那星空般的眼眸似乎看了我手中的八卦盘一眼,又仿佛穿透它看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你能触动此阵,取走八卦,证明你身负混沌,与天道有缘。但缘分,尚需考验。此地,乃吾以最后心力构筑的‘水月幻境’,一为守护八卦,二为……寻觅真正的传人。”
“幻境之中,留有吾毕生心血所创的《太阴月气诀》核心传承,以及吾之本命法宝‘月宜镜’。此诀修太阴本源,凝月华清气,至柔至纯,大成可冰封万里,亦可滋养万物;此镜随吾多年,有映照虚实、破妄定神、引动月华之能。”
“欲得传承,需过两重考验。此考验无关修为强弱,只问本心抉择。”女子的虚影变得愈发飘渺,声音也仿佛来自天边,“记住,幻境虽假,感受为真;选择由心,因果自承……”
话音袅袅,那女子的虚影如同泡影般,彻底消散在乳白色的光晕之中,再无痕迹。
还未等我仔细消化她话语中的信息,周围的光之空间骤然波动起来!
乳白色的光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荡漾、扭曲、重组!强烈的眩晕感传来,眼前景象飞速变幻!
仁心与取舍
当视线再次清晰,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官道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官道两旁,或坐或卧,挤满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大多眼神麻木,脸上、手上生着可怖的脓疮,咳嗽声、呻吟声不绝于耳。远处,几座临时搭建的草棚下,躺着更多病情沉重的患者,有人正在被亲属用草席包裹拾走,显然已断了气。
瘟疫!而且是一场极其凶猛、正在迅速蔓延的大疫!
我低头看向自身,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粗布葛衣,背着一个半旧的药箱,俨然一副游方郎中的模样。体内的混沌灵力消失了,只残留着一些粗浅的真气和对医术药理的本能记忆。而手中的伏羲八卦盘,也变成了一块普通的、边缘磨损的罗盘。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娘吧!”一个满脸污垢、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扑倒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喊,指向路边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神医!救救我们吧!官府不管我们了,好多大夫都跑了……”周围的百姓如同看到救命稻草,纷纷涌了上来,眼中充满了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冀。
我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幻境?如此真实的气味、触感、还有那些痛苦的眼神。我知道这是考验,但眼前的苦难,却并非虚假。
我蹲下身,检查老妇人的病情。疫毒深重,已侵入肺腑,寻常药石难医。以我此刻“凡人郎中”的手段,几乎无力回天。除非……
我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这具幻境身躯,似乎血脉有些特殊。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我的血,似乎对这种疫毒有奇效,但每用一次,都会损耗自身大量元气,甚至折寿。
是选择漠然离去,保全自身,还是……
我没有犹豫太久。取出一柄小刀,划破手腕,将涌出的、带着异样光泽的鲜血滴入准备好的清水碗中,混合草药,喂给老妇人。同时,我开始用这具身体记忆中的特殊针灸之法,辅以真气,为她驱毒。
奇迹发生了。老妇人脸上可怕的黑气迅速消退,呼吸渐渐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显然保住了。
“娘!娘你醒了!谢谢神医!谢谢神医!”少年喜极而泣,疯狂磕头。
周围的百姓瞬间沸腾了!“神医!救救我儿子!”“先救救我爹!”
我成了这片绝望之地的唯一希望。我开始不断割腕取血,混合药材,施展针法,救治一个又一个病患。每救一人,我便感觉这具身体虚弱一分,头晕眼花,面色苍白如纸。但我没有停下。
一日,两日……被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我所在的草棚前堆满了人们感激涕零送来的、他们仅有的、微不足道的食物或物品。但我的身体也日益佝偻,气息奄奄。
直到第七日,我几乎耗尽了这具身体的所有精血元气,才勉强控制住了这片区域的疫情蔓延。大多数人保住了性命,虽然依旧虚弱。
就在我以为考验或许通过时,情况变了。
一些身体开始好转的灾民,不再满足于仅仅活命。他们围住了我临时栖身的破庙。
“神医,你既然能救我们,肯定还有更好的药吧?给我们些补身子的!”
“对!还有银子!你医术这么高,肯定藏了不少钱!”
“把吃的都交出来!还有你那药箱,里面肯定有宝贝!”
他们的眼神,从感激变成了贪婪,从哀求变成了理直气壮的索取。一些人甚至开始动手推搡,试图抢夺我那个空空如也的药箱。
我看着这些不久前还奄奄一息、如今却面目可憎的脸孔,心中一片冰冷。我耗尽心血,换来的不是感恩,而是得寸进尺的贪婪。
我默默背起药箱,拨开人群。他们想阻拦,但看到我冰冷无波的眼神,以及我手中那枚不知何时又变回八卦盘模样的罗盘(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块破石头),竟莫名地感到一丝心悸,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我离开了这片刚刚从瘟疫中复苏,却又被人心之恶笼罩的土地。身后,传来一些人不甘的咒骂和更多的沉默。
赤诚与守护
场景再次剧变!
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哭嚎声、建筑燃烧的噼啪声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浓烟呛人,火光冲天!
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宏伟却正在陷落的皇宫之中!身着不同甲胄的士兵正在疯狂厮杀,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精美的宫灯被打碎,华丽的帷幔在燃烧。到处都是尸体,有侍卫,有宫女,有太监,还有穿着官服的臣子。
“救命——!”
“公主快走!”
“叛军杀进来了!”
混乱中,一个方向传来女子凄厉惊恐的呼唤,隐隐还有男子猥琐的笑声和衣物撕裂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声音来源冲去!体内那点粗浅真气在此刻仿佛燃烧起来,让我速度暴增。
穿过一道燃烧的殿门,眼前是一处偏殿花园。
只见三名穿着叛军服饰、满脸淫邪的彪形大汉,正将一个华服少女按在假山石上。少女的宫装已被撕开大半,露出雪白的肩头和里衣,她拼命挣扎哭喊,正是那呼救声的来源。旁边还倒着两名拼死保护她而身亡的老太监。
“住手!”我目眦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直冲顶门!仿佛那受辱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与我血脉相连的至亲!
那三名叛军回头,看到只是个穿着粗布衣裳、像是混进来的闲杂人等,狞笑起来,
“哪来的不长眼的?想英雄救美?找死!”
其中一人挥刀便砍!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仿佛只是装饰的伏羲八卦盘,在我怀中微微一热。
“玄墨!”
我甚至未曾思考,一声低喝!一道漆黑的剑影竟自我身侧虚空骤然闪现!尽管在这幻境中,它只是虚影,威力百不存一,但那股厚重如山、镇压一切的剑意却真实不虚!
“噗!”“噗!”“噗!”
剑影如黑色闪电掠过,三名叛军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脖颈处各出现一道细线,随即头颅滚落,鲜血喷溅!
我冲上前,脱下自己破烂的外袍,裹住那吓得瑟瑟发抖、几乎昏厥的少女。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那是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绝美容颜,虽满是惊恐,却难掩其天生贵气与纯净。正是二八年华。
“别怕,我带你走。”我的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与坚定。
背起虚弱的她,凭借着八卦盘那一点微热的指引和对危险的莫名直觉,我在燃烧的皇宫中穿梭,避开大股的叛军,斩杀零星的拦路者,最终从一处偏僻的排水密道逃出了已成炼狱的皇城。
一路奔逃,不敢停留。不知走了多久,翻过多少山岭,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清水秀的小山谷。谷中有溪流,有野果,还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干净山洞。
我为她治伤(只是些擦伤和惊吓),为她寻找食物,为她驱赶夜间的野兽。
她从一开始的惊魂未定、沉默寡言,到渐渐放下心防,偶尔会对我露出感激的、浅浅的笑容。
她告诉我,她叫姬浣,是这覆灭王朝的公主,排行最末,年仅十八。叛乱骤起,父皇母后、兄长姐妹皆生死未卜,恐怕已遭毒手。
“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公主了……只是一个亡国孤女。”她垂泪低语,楚楚可怜。
“你不是孤女,”我看着她,心中那片因第一重考验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泪水融化,“你还有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们在山谷中搭建了木屋,开垦了小小的菜园,养了几只鸡鸭。我教她辨识草药,她为我缝补衣物。春天看花开,夏天听蝉鸣,秋天收野果,冬天围炉取暖。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从如云,只有粗茶淡饭,相依为命。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眼中的阴霾逐渐被安宁与幸福取代。
我教她修行练武,教她简单的导引之术强身健体。
她则用山谷里采来的野花点缀我们简陋的家,用清甜的嗓音为我哼唱不知名的歌谣。
感情,在平淡相守中悄然而生,根深蒂固。
那一夜,月华如水,洒满山谷。溪边,我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脱,只是脸颊微红,眸中映着月光与我。
“姬浣,嫁给我,好吗?”我问。
她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却是幸福的泪水,重重点头,
“嗯。”
没有宾客,没有仪式,只有天地明月为证,溪流山风为贺。我们对着明月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此后岁月,更是如胶似漆。我们一起打理山谷,一起读书下棋(棋子是磨圆的石子),一起看日升月落。她为我生下了一双儿女,山谷中充满了孩童的欢笑。
我们相濡以沫,从青丝到白发。
看着儿女长大,离开山谷去追寻他们自己的生活。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老人,依旧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我握着姬浣布满皱纹的手,看着她也同样苍老却依旧温柔的眼眸,心中充满了平静与满足。这一生,虽平凡,却无憾。
“夫君,这一世,有你真好。”她靠在我肩头,气息微弱,却带着笑。
“我也是。”我轻声回答,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气息归于平寂。
巨大的悲伤将我淹没,但更多的是一种圆满的安然。
我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坐在我们相守了一辈子的木屋前,看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沉下,意识也渐渐模糊……
幻境破,传承现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随着这具幻境身躯一同“逝去”的刹那!
怀中,那一直贴身收藏的伏羲八卦盘,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一股清凉浩瀚的力量,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冲入我的识海!
眼前的木屋、山谷、怀中的妻子、夕阳……一切如同水中倒影被石子击碎,泛起无数涟漪,然后片片碎裂、消散!
“痴儿……赤诚之心,至情至性,虽陷幻境,却能以本真相待,不离不弃,直至终老。此等心性,可托付传承,亦可暂掌八卦。”
那空灵清冷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与释然。
“然,幻境终究是幻境。你所历苦难、所付真情、所感圆满,皆为吾念所化,亦是你本心映照。望你持此赤诚,护持八卦,善用传承,莫失莫忘……”
声音袅袅散去。
我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片最初进入的、乳白色的光之空间中央。手中,伏羲八卦盘光华内敛,却仿佛与我多了一种血脉相连的紧密联系。先前耗尽的混沌灵力已然恢复,甚至更加精纯凝练。
而在我的面前,光晕汇聚,形成两样实物。
一卷非丝非绢、触手温凉、散发着淡淡月辉的银色书卷,封面以古老道文书写——《太阴月气诀》。
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呈不规则云纹状、镜面仿佛由凝固月华铸成、清澈无比却又深不见底的古镜,镜背刻有“月宜”二字。
幻境考验,通过。
《太阴月气诀》与月宜镜,传承已现。而那段漫长幻境中的经历与情感,虽知是假,却已如同烙印,深深留在了我的记忆与心湖深处,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淀与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