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吴州城,我们一行六人——我、许清清、苏雨涵、苏清雪、雪柔、叶月竹,化作六道颜色各异的璀璨遁光,如同撕裂长空的流星,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北方边境疾驰而去。月水水与那四位炉鼎少女(刘水含等)修为尚浅,被我暂时安置于混沌玲珑塔内修行、避祸。
越往北行,天地间的灵气便越发紊乱,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腥甜气息与硫磺味道,那是魔气侵蚀现世带来的污染。
沿途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天空中,不再只有我们这几道南下的遁光。
更多是密密麻麻、如同逃难蝗群般从北方仓皇飞来的各色流光。这些修士大多衣衫褴褛,气息不稳,脸上写满了惊恐、疲惫与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驾驭着飞剑、法器,甚至有些只是凭借自身灵力勉强飞行,拼命地向着南方,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内陆逃窜。
至于凡俗百姓……视线所及的下方官道、荒野,几乎看不到任何大规模逃难的队伍。偶有零星几个踉跄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荒草或山峦之后。可以想见,在魔族铁蹄之下,那些无法飞天的凡人,命运何等凄惨。恐怕大多已沦为魔族的俘虏、血食,或直接殒命于战火之中。这份认知,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无比沉重。
“不能再快了,我们需要了解更具体的状况。”我沉声道,放缓了遁光。盲目冲入罗州城并非明智之举。
心念一动,识海中混沌之气流转,一道气息、样貌与我一模一样,但实力约莫只有元婴期的元气化身悄然分离而出,对着我微微颔首,随即身形变得模糊,如同融入虚空,悄无声息地朝着魔气最浓郁的罗州城方向潜行而去。它的任务,是尽可能靠近魔族大营,打探敌军部署、兵力分布、俘虏关押地点等关键情报,以便我们制定后续的救援计划。
而我们本体,则继续北行,并开始主动拦截那些从前方逃来的修士,询问具体战况。
“道友请留步!前方罗州城情况如何?”我拦住一位脸色煞白、左臂带伤的金丹中期修士。
那修士见我们几人气息渊深(尤其是我刻意流露的一丝炼虚威压),不敢怠慢,停下遁光,脸上余悸未消,声音沙哑道:“几位前辈是从南边来的?快别往前去了!罗州城……罗州城快守不住了!”
他喘着粗气,眼中恐惧弥漫,
“魔族太多了!根本杀不完!那两个魔王,修罗王和杀戮王,简直不是人!我们好几个元婴前辈联手,都挡不住他们一击!城防大阵早就破了,现在是靠两位化神老祖,带着剩下所有金丹以上的道友,在城内街巷间苦苦支撑,用命在填啊!”
“化神老祖?是哪两位?”许清清急忙问道。
“是‘玄冰上人’和‘烈阳剑尊’两位前辈!”修士答道,“玄冰上人依托城内寒脉,布下冰狱绝阵,暂时困住了部分魔族;烈阳剑尊则手持烈日剑,在阵外游击,与那修罗王阿间硬撼了数次,听说……听说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希冀,
“两位老祖说,已经向中域求援,让我们尽量拖延,支撑到援军到来……可是,援军什么时候能到?还能不能到?谁也不知道……”
又询问了几批逃难的修士,得到的消息大同小异,甚至更加悲观。
罗州城护城大阵已破,城墙多处坍塌。
人族修士伤亡极其惨重,低阶修士和凡人几乎十不存一。
目前抵抗力量以玄冰上人(化神中期)、烈阳剑尊(化神中期)为首,依托城内残余阵法与熟悉地形,进行惨烈的巷战。
魔族主力似乎并未全力攻城,更像是在……戏耍、消耗人族的有生力量。
那位神秘的祭司月神,始终悬浮于城外魔云之中,未曾直接出手。
所有幸存者,都在绝望中期盼着那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的援军。
每多听一份情报,我们的心情便沉重一分!
罗州城的局势,比想象的还要恶劣十倍!两位化神中期修士,面对一位化神后期、一位化神巅峰,以及一位深不可测的炼虚祭司,还有源源不断的魔族大军,能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景元,我们……”许清清看向我,美眸中充满了担忧与决绝。苏氏姐妹、雪柔、叶月竹也齐齐望来。
我望着北方那片被魔云笼罩的天空,目光锐利如刀。分身尚未传回具体情报,但眼前的危局已不容我们再等待。
“加快速度!”我冷声道,
“直飞罗州城!”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拯救那些尚在抵抗的同道,解救可能还存活的百姓,会一会那所谓的魔族魔王与祭司!
六道遁光再次暴涨,如同六柄利剑,义无反顾地刺向那片被黑暗与绝望笼罩的天地。
连续七日,不眠不休的全力飞遁。
越靠近北方边境,空气中的魔气便愈发浓郁粘稠,仿佛化作了实质的胶质,阻碍着灵气的运转,连天色都始终维持着一种不祥的昏黄。大地上,昔日繁华的城镇化为焦土,村庄只剩断壁残垣,河流被污血染成暗红,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迹象,只有低阶魔物在废墟间徘徊,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嚎。
终于,在第七日的黄昏,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罗州城那庞大而残破的轮廓。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早已心有准备的我们,也不由得心神剧震,遁光下意识地停滞在半空。
整座罗州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黑色巨碗倒扣着,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翻滚不休的漆黑魔云笼罩在城市上空,隔绝了天光,也隔绝了希望。魔云之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魔影穿梭,猩红的魔眼如同灯笼般闪烁,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而罗州城下,昔日坚固高达百丈的城墙,此刻已是千疮百孔,多处彻底坍塌,巨大的缺口如同怪兽张开的狰狞巨口。城墙脚下,护城河早已被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无数残肢断臂、碎裂的兵甲、焦黑的旗帜混合着暗红血泥铺就的、望不到边际的死亡地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恶臭,即使相隔甚远,也顺着风势扑面而来,中人欲呕。
一些低阶的、形如鬣狗般的魔物,正在那尸山血海中兴奋地翻找、啃噬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偶尔有尚未完全死透的人族修士或兵卒发出微弱的呻吟,立刻便会引来更多魔物的争抢撕咬。
城内,不再有宏大的阵法光芒亮起,只有零星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法术灵光在不同的街巷中爆开,随即迅速被更浓重的黑暗与魔气吞没。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的惨嚎声、魔族的咆哮声……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悲壮而绝望的挽歌,从那座被魔云笼罩的死亡之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一片凄凉,一片死寂中的喧嚣,勾勒出的是一幅人间炼狱的惨状。
“这……这就是罗州城?”苏清雪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抖,下意识地抓住了姐姐苏雨涵的手臂。苏雨涵亦是紧咬下唇,美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忍。
雪柔和叶月竹虽经历较多,此刻也是面色凝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战场,评估着局势。
许清清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看向我,声音低沉而坚定:“景元,我们该怎么做?”
我悬浮于空,混沌神识如同无形的水银,小心翼翼地向前蔓延,试图穿透那层魔云,感知城内的具体情况。然而,那魔云之中蕴含着那位炼虚祭司月神的力量,对我的神识有着不小的阻碍和干扰,只能模糊地感应到城内仍有几处相对激烈的能量碰撞点,以及两股虽然衰弱却依旧顽强不屈的化神气息——想必就是玄冰上人与烈阳剑尊。
分身在何处?是否已潜入魔族大营?暂时还未有明确的讯息传回。
眼前的局势,比之前听闻的还要恶劣百倍。罗州城,已然是一座被鲜血浸透、被死亡笼罩的孤城。两位化神修士带领的残兵,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我目光扫过身边诸女,又望向那座在魔云下苦苦挣扎的巨城,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意。
“隐匿气息,随我靠近。先摸清魔族外围部署,寻找潜入契机,接应城内残余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