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在河边坐了一会,然后江林站起身:“我该走了。”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别让人看见。”江林摇摇头。
“好吧,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联系我。”
“好!”江林背对着安琪喊了一句。
江林的身影逐渐融入呼市街头的夜色,消失在远处路灯的光晕之外。
安琪依旧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岸边,仿佛化作了另一尊沉默的雕塑。河面的风更凉了些,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她眼底深沉的思绪。
她没有去看他离开的方向,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流淌不息的黑河,水波荡漾,倒映着对岸零星的灯火,也倒映着她自己都理不清的心绪。
刚才那个拥抱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那些冲动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在冷静之后,变成了一丝苦涩又怅然的回甘。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夜起,确实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江林独自一人走在返回消愁啤酒厂的路上。
夜风拂面,带着城市特有的混杂气息,吹散了些许酒意,也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与安琪的一番交谈,像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倾诉,将积压在心头的部分阴霾暂时驱散。
他回想起安琪谈及自身困境时那份不甘与倔强,想起她创建启明资本的魄力,甚至想起她最后那个带着泪痕却又强装无事的笑容。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对这个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同样身不由己的“仙女”,生出几分真切的佩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
他甩甩头,将这点异样抛开,专注于眼前。包t的烂摊子依旧棘手,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此刻,脚步却莫名轻快了几分。至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他并非完全孤身一人。
他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扫过那些已经打烊的商铺和仍在营业的夜市摊档,感受着这座北方城市与包t截然不同的夜间脉搏。
他在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小摊前停下,买了一个刚出炉的烤红薯,热乎乎地捧在手里,驱散了夜深的寒意。
一边走,一边掰开吃着,甜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带来一种简单而真实的慰藉。他需要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来对抗那个充斥着暴力、算计和不确定性的世界。
很多年后,当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个以洞察世事着称的文化人周墨,在某个午后品着清茶,与人谈起江林与安琪这段鲜为人知的过往时,曾抚须长叹,最终提笔蘸墨,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四句诗:
呼市佳人美如画,
巧遇晟合化名人。
黑河岸边同饮酒,
一见江林误终身。
这二十八个字,道尽了初见时的惊艳,命运交织的偶然,黑河岸边的倾心时刻,以及那绵延一生、无法言说的宿命纠葛。
其中深意,恐怕只有当事之人,才能品尽那字里行间的无尽唏嘘。
而此刻的江林,对未来的波澜壮阔与情愫纠缠尚一无所知。
他吃完最后一口烤红薯,将包装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抬头已经能看到远处“消愁啤酒厂”那略显陈旧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静静闪烁。
江林回到啤酒厂旁边的酒店,以后两天内韦保都没联系过江林,江林就这样在酒店呆了两天。
夜色如墨,沈市某高档小区内,大懂那套平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子里,此刻却被冰冷的恐惧所笼罩。
房门被暴力踹开的巨响犹在耳边回荡,三个只露出眼睛的蒙面青年如同鬼魅般闯入,手中端着的五连发猎枪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金属光泽。
大懂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将瑟瑟发抖的兰兰护在身后,厉声喝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般的沉默和更加用力顶在他额头上、那冰冷坚硬的枪管。
兰兰死死拽住大懂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对方动作粗暴,毫不理会大懂的挣扎与质问,用黑布迅速蒙上两人的头,推搡着将他们带离了温暖的巢穴,只留下空荡的房门在夜风中吱呀作响,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惊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天晟会所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灯火辉煌,音乐靡靡,陈野正与葫芦,以及几位重要的客户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葫芦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眼神有些迷离,正搂着陈野的肩膀说着兄弟间的醉话。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喧嚣。葫芦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接起。
“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大懂在我们手里,来谈谈吧。”对方顿了顿,加重语气强调,“记着,你一个人来。”
“喂?!你他妈谁啊?说话!”葫芦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对着电话低吼。
回应他的只有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
“操他妈的!” 葫芦气得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着。
陈野察觉到不对劲,放下酒杯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问道:“葫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葫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没事,一点私事,我出去处理一下,你们继续喝,尽兴!”
他故作镇定地拍了拍陈野的肩膀,转身快步离开了包间。
下楼,走到他那辆崭新的现代轿车旁,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他刚系上安全带,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突然!一条坚韧的绳索如同毒蛇般从后座悄无声息地探出,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呃……!” 葫芦的瞳孔骤然收缩,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颈间的绳索,双腿奋力蹬踹。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涌上大脑,酒意彻底被死亡的恐惧驱散。紧接着,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重重地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是枪口!
后座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别动,再动打死你。”
葫芦的挣扎瞬间停止,浑身肌肉紧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透过车内后视镜,只能模糊看到后座一个同样蒙着面的黑影。
引擎被无声地启动,现代轿车滑入夜色,如同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夜晚,天晟集团核心人物大懂,以及能打的悍将葫芦,在相隔数百公里的两座城市,几乎同时被神秘势力绑架。
一场针对天晟,或者说,是针对与天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某个人的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拉开血腥的帷幕。
而在呼市消愁啤酒厂旁酒店里的江林,对此一无所知。他刚刚洗漱完毕,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寂的街道,还在思考着如何应对韦保这边的局势。
他并不知道,命运的绞索,正以他无法预料的方式,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