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轰然倒地，江晦扶住受伤的诺拉，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人，他心里很清楚。
眼前的少女即将死去，他也很清楚。
可是。
这和那种自己的玩具坏掉要扔了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江晦感觉胸口闷得很难受。
“你怎么样？能不能撑住？”
“我没事。”
诺拉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却依旧微笑着。
她从胸口掏出那个刻满花纹的银色芯片，将芯片轻轻放在江晦的手心。
芯片还带着她身体中枢的温度，像一颗滚烫的心脏。
“我之前总想着，要把这些文化复刻出来，让仿生人记住人类。”
“但现在我知道，由真正的人类来记住，比我们这些仿生人模仿，更真实，更有意义。”
“诺拉，你——”
江晦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可以一起走，逃生舱能坐两个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
“不了。”
诺拉轻轻摇头，她的肩膀还在往外渗出维持运转的组织液。
她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我要去见凯，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而且，逃生舱需要有人最后关闭舱门，我来做这件事。”
她抬手，摸了摸江晦的脑袋。
“别难过，艾利克斯。你带着这些数据，带着人类的文明，好好活下去。”
“未来，你要让更多人知道，人类——还有像你这样的人类。”
江晦皱眉。
“我什么都没做。”
“你做了很多。”
进度条终于涨到了100%，逃生舱的舱门缓缓打开，发出古老的机械声。
诺拉扯着江晦，将他推进舱内。
“快进去，舱门会自动关闭，我会在外面挡住追兵。”
“记住，活下去，别回头。”
江晦站在逃生舱里，看着诺拉的身影消失在密室门口，听着外面传来的枪声和她最后的笑声。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战火，也隔绝了他与这个充满痛苦与温柔的地方的联系。
逃生舱启动，剧烈的震动传来，江晦紧紧握着手里的银色芯片。
可他甚至不知道逃生舱的终点是去哪里。
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开始覆盖舱体，窗外新伊甸的霓虹灯光渐渐模糊。
手中芯片上的人类文化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像一颗浓缩了整个文明的星星。
江晦眼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对话框。
上面出现了四个结局。
他要做最后的选择。
红色的【毁灭】，金色的【融合】，灰色的【流亡】和绿色的【传承】。
看上去传承应该是系统希望他选择的最优解，但说实话，这四个选项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江晦的手指悬在【传承】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脑海里无端闪过之前和这些Npc接触的画面，有一个从数据深渊就有的猜想逐渐变得清晰。
“他们不是Npc，对吧？”
江晦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密闭的逃生舱里格外清晰。
“我的队友——全音、扶澈、姜唯刃、褚凝，他们是不是被绑在这个副本里，扮演了莉娜、凯、诺拉和先知？”
没有回应。
对话框的字体开始闪烁，原本稳定的能量护盾突然出现波纹，像是被这句话扰动了。
江晦一脚踹开舱门，冷风瞬间灌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巨大的吸力把他往外拉扯，江晦往下看了一眼，直接往外一跳。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无绳跳伞，哈哈。
在快接近地面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使他猛地悬停在空中。
不舍得他这个唯一的人类去死啊。
江晦冷笑一下。
随后控制好身体的平衡，平稳落到地上。
他的脚下是档案馆燃烧之后的废墟。
远处莉娜部队的枪声已经停了，整个新伊甸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静止的场景里，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悬在半空，刚才还在燃烧的档案馆火焰凝固成橘红色的光斑。
街道上的仿生人保持着行走的姿势。
空中的机甲悬在了半空。
甚至连数据深渊里的故障代码都停止了流动。
【场景静止已触发。】
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响起，听起来却不再和之前一样傲慢，而是十分紧绷。
【你猜出来了又如何。】
【你依旧要做出选择。】
【现在，你是最后一个人类，新伊甸的未来在你手里，毁灭，融合，流亡，传承，你必须选择一个。】
江晦笑了。
必须这个词听起来就让人想重返青春期。
到底谁规定的？
他彻底放开自我了，抬手将诺拉的数据核心抛到空中。
芯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江晦伸手接住，指尖微微用力，芯片的外壳便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里面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往外喷涌，瞬间溢出，像横跨时空的细小银河，缠绕在江晦的手腕上。
他抬手，原本被系统屏蔽的噬魂突然冲破限制。
银蓝色的刀身从虚空中显现。
刀刃上缠绕的锁链自动展开，唰地一下缠住悬在半空的能量蓝光。
江晦轻轻一扯，蓝光就像断线的风筝，倒飞着砸向远处的金属墙，溅起一片火花。
“选？”
江晦问了一句，不仅狂，而且更是不屑。
(￣へ￣)
“谁告诉你，我要选你们给的路？”
噬魂刚一出现，周围的空间就开始扭曲。
原本静止的故障代码像被磁石吸引，朝着刀刃汇聚。
江晦握住刀柄，手腕轻轻一旋，刀刃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接劈向悬浮在空中的结局对话框——
“咔嚓！”
对话框应声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机械声发出一声尖叫在江晦脑海里炸开。
【你疯了！你在破坏副本核心规则！会触发数据风暴，所有人都会被撕碎！】
“所有人？”
江晦挑眉，刀尖指向地面的废墟。
那里还残留着凯自爆时留下的能量痕迹。
“你说的所有人，包括被你绑在副本里当Npc的我的队友吗？”
“包括被守护者协议洗脑，捆了几十年的莉娜？”
“包括不想被当成工具的凯？”
“包括想守护文明却只能牺牲的诺拉？”
“包括自诩最高阶级却只能沦为数据流的先知？”
“还是包括这个作为最后一个人类的艾利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