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怡菲的脸色惨白如纸，捂着嘴的双手指节都泛了白。
“他们这是……要把我们放进这些陶罐里？”
罗怡清声音有些发颤。
江晦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老太太的动作。
最后一个音节从她的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某种黏腻的回响，像是有虫子在她枯黄的牙齿间爬动。
她枯瘦的手指终于松开了那把磨得发亮的木勺，勺子坠进装满槐花蜜的大陶罐里，溅起几滴暗红的液珠，落在她灰黑色的衣襟上，像极了凝固的血渍。
“去吧。”
两个字沉沉地落在神祠的青砖地上。
江晦屏住呼吸，探头往外看。
那些方才还如同木偶般僵立的镇民，此刻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动作僵硬地拿起堆在墙角的农具，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一个接一个地走出神祠。
老太太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轻。
江晦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作响。
这种寂静太危险了。
突然，一阵令人牙酸的 “咔咔” 声突然响起。
那声音像是老旧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带着金属摩擦的尖啸。
江晦仔细分辨，发现声音是从老太太的脖颈处传来。
伴随着那声响，老太太的身子没有动，但头部却缓缓朝着三人藏身的地方转过来。
罗怡菲再也忍不住，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一软，踉跄着跌坐在积灰的地面上。
“快起来，从那走！”
江晦低声喊道，和罗怡清一人一边抓住罗怡菲的胳膊往身后微开的暗门冲去。
就在三人即将冲出去之前，江晦回头看了一眼。
老太太的头此时已经完全转过了180度，扭曲得十分骇人。
她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正死死看向离开的他们。
那嘶哑的声音也一同传过来。
“不知好歹的外人，也敢干扰槐木祭？”
这句话像是某种对镇民发出的命令一般，他们身后已经传来那群行尸走肉一般的镇民们嘶哑的嘶吼。
“不好！他们回来了！”
罗怡清朝着江晦大喊道，罗怡菲则是吓得脸色惨白贴在姐姐身边，一声呜咽都不敢发出。
江晦的反应比声音更快。
他侧身避开扑过来的镇民。
借着这近距离的交锋，他迅速地观察了一下眼前这个镇民的样子。
那是个穿着粗布短褂的中年男人，眼球浑浊得像蒙着层白翳。
出于对自己攻击力的判断，江晦决定先限制对方的行动再做打算，毕竟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消灭不了这种怪物。
江晦索性借着对方前冲的惯性，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男人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折，要是正常人早就疼得跪地打滚了。
这怪物却依旧嗬嗬地往前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有更多的镇民怪物向他们这边涌来。
混乱中，江晦的指尖触到一根冰凉的木杆，好像是刚刚那个镇民扛在肩上的扁担。
他顺势夺过，手腕翻转间，扁担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出去，正撞在另一个冲来的老妪胸口。
老妪像个破败的稻草人般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看起来内脏都撞碎了。
但她却在落地的瞬间又四肢着地，像蜘蛛般扭曲着爬来。
“快走！”
江晦的吼声混着镇民的嘶吼在神祠里回荡。
他瞥见暗门边挂着盏油灯，灯芯爆出的火星在石壁上投下疯狂跳动的影子。
几乎是本能驱使，他猛地将扁担掷向那盏灯。
滚烫的灯油溅在旁边挂着的布幔上，火苗瞬间舔舐上泛黄的布料，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蔓延开来。
浓烟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呛得罗家姐妹不停咳嗽。
镇民们的动作果然迟滞了。
火焰燎到皮肤时，他们喉咙里发出的嘶吼变了调，带着一丝属于活物的痛苦。
那个胳膊脱臼的中年男人在火前踉跄着，浑浊的眼球里第一次映出恐惧的光。
“走！”
罗怡清抓住这机会，拽着妹妹冲进那处暗门。
江晦的后背几乎要被火焰灼伤，好不容易摆脱镇民，他转身想要堵住暗门的刹那，目光无意间扫过通道内侧的石壁。
借着火光他瞥见那里挂着一张泛黄的槐木镇地图。
粗糙的麻纸上用朱砂画着五个醒目的红点，像是五滴凝固的血珠。
那些红点的位置很奇怪。
“江晦！快过来！”
罗怡清的呼喊将他从思考中拽回。
江晦来不及细想，只能记住五个红点所在的大致方位，反手抽出扁担，死死抵在木门内侧的门栓上。
木头摩擦的吱呀声里，门板剧烈晃动着。
江晦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直到撞门的动静渐渐平息，才松了口气，肩膀处后知后觉有灼烧的痛感。
罗怡清站在不远处喘着粗气，看向江晦。
“现在我们去哪？”
江晦摸了摸身旁爬满青苔的石壁。
“先往前走，走出去再说。”
暗道尽头的出口藏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洞里。
推开覆盖在洞口的枯枝时，江晦碰了一鼻子灰。
洞外是间破败的小院，木屋屋顶的茅草已经腐烂成深褐色，墙角爬满了蛛网，显然废弃了许多年。
罗怡菲刚迈出树洞，就被门槛上的藤蔓绊倒，摔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哎呀，吓我一跳。是你们啊，你们刚刚不是去神祠了吗？”
三人望向声音来源处，才发现沈长依和程枫扬正站在院子外看着他们。
这身狼狈样属实不太体面，江晦给自己身上的灰尘拍了拍，但肩膀上的衣料已经被火舌燎融了，和皮肉粘在一起。
他尽量避开伤处，但确实是挺疼的。
唉，这衣服想当时他买的时候还是29元全款拿下呢，现在就这么战损了。
“说来话长啊，其实——”
江晦刚想解释，就被沈长依笑着打断。
“我知道，其实刚刚你们是把神祠烧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
沈长依指了指远处的黑烟，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那么大的烟，不瞎的话整个镇子都能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