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望山楼后，天字甲号房终于恢复了宁静。林辰捏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千五百两银票，感觉有点烫手，又有点飘飘然。
“犟爷，您这赚钱速度……印钞机都比不上啊！”他由衷感叹。
灰驴趴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对银票毫无兴趣，反而用鼻子指了指窗外——湖心有几艘画舫，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似乎有歌女在唱曲。
林辰会意：“犟爷想去听曲儿？”
灰驴点头。
白芷有些犹豫：“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会不会有麻烦？”她现在是惊弓之鸟。
罗横抱着臂，不置可否。
灰驴却已站起身，迈步朝外走去，态度坚决。它似乎对这望山城的夜生活颇感兴趣。
得，犟爷想去，刀山火海也得陪着。林辰赶紧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把银票和值钱东西贴身藏好），一行人再次出门。
望山城的夜晚比白天更显繁华，灯火通明，人流如织。尤其是靠近湖边的商业区，酒楼、茶馆、勾栏瓦舍林立，喧闹非凡。
他们没去最大的画舫，灰驴反而被湖边一个相对清净的露天茶摊吸引。茶摊临水而设，摆着几张竹桌竹椅，有个说书先生正在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演义，虽然简陋，却别有一番市井风味。
灰驴找了个靠湖的位置坐下（它坚持要坐椅子，伙计看着它蹄子搭在竹椅上的样子，嘴角抽搐，但不敢多言），点了壶上好的龙井，又要了几碟干果点心。
林辰几人围着坐下，听着说书，看着湖景，吹着晚风，倒也惬意。追风和小花被留在客栈，有专人照料。
说书先生讲到精彩处，醒木一拍，引得满堂喝彩。灰驴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用鼻子卷起一颗花生米，精准地抛进嘴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普通、身材瘦小、眼神却异常灵活的汉子，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们的桌子。他动作自然地仿佛只是路过，但目光却飞快地在林辰和白芷身上扫过，尤其在林辰鼓囊囊的胸口和白芷发间那支灰驴送的木簪上停留了一瞬。
林辰正听得入神，毫无所觉。白芷也专注于湖面闪烁的灯火。
那瘦小汉子与林辰擦身而过的瞬间，手指如同毒蛇出洞，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悄无声息地探向林辰装银票的内袋！
眼看就要得手！
突然！
一只灰色的蹄子，后发先至，如同铁钳般，精准地夹住了那汉子的手腕！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
“啊——！”瘦小汉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脸色瞬间惨白，冷汗直流！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箍箍住，骨头都要碎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当事人和一直保持警惕的罗横，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林辰和白芷都没完全反应过来！
林辰只觉得身边好像有什么动静，扭头一看，就见一个陌生汉子表情痛苦地僵在原地，而犟爷的一只前蹄，正不偏不倚地搭在那汉子的手腕上！
“这……怎么回事？”林辰愕然。
灰驴松开蹄子，那瘦小汉子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捂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手腕，惊恐地看着灰驴，如同见鬼！
“妙……妙手空空……失……失手了？！”旁边茶摊上有眼尖的茶客低呼出声，认出了这瘦小汉子的身份。
“妙手空空？是那个号称‘贼不走空’，从未失手过的神偷？”
“他竟然栽在了一头驴手里？！”
“这驴……神了！”
议论声顿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灰驴和那瘦小汉子身上。
妙手空空（姑且这么叫他）又惊又怒又怕，他纵横江湖十几年，偷遍大江南北，从未想过会在一头驴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这驴的反应速度和力量，简直匪夷所思！
他不敢停留，转身就想溜。
“站住。”罗横冰冷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已挡在了他的退路上。
妙手空空身体一僵，感觉一股冰冷的杀气锁定了自己，动弹不得。
灰驴慢悠悠地站起身，踱步到妙手空空面前，低下头，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用鼻子从他怀里叼出了一个钱袋，正是林辰的！还有白芷那支小兔子木簪，也被他顺走了！
林辰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胸口，脸色大变：“我的钱袋！”
白芷也惊呼一声，摸了摸发髻，发现木簪不见了。
灰驴将钱袋和木簪分别还给林辰和白芷，然后，它没有放过妙手空空，鼻子继续在他身上探索，很快，又从他袖袋里、裤腿里、甚至鞋底夹层里，陆陆续续叼出了七八个各式各样的钱袋、几件小巧的金银首饰、还有一块质地不错的玉佩！
“噗——”有茶客忍不住笑出声。这驴……是在反扒？还把贼赃都给搜刮出来了？！
妙手空空看着自己多年的“积蓄”被一头驴像掏垃圾一样掏出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灰驴把搜刮出来的赃物堆在桌子上，像座小山。它用蹄子扒拉了一下，挑出几个看起来最破旧、钱最少的钱袋，推到妙手空空面前。
然后，它用鼻子在地上划拉：
“手艺太糙。”
“这些，还你，当学费。”
“剩下的，充公。”
“再让驴爷看见你偷鸡摸狗……”
它没写完，但抬起蹄子，对着旁边一个石墩子，轻轻一按。
“噗！”石墩子表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蹄印！
妙手空空看着那蹄印，倒吸一口凉气，腿肚子直转筋！这要是按在自己身上……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灰驴连连磕头：“驴爷！驴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完，抓起地上那几个破钱袋，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茶摊，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
茶摊上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妙手空空被驴教育了！”
“还交了学费！”
“这驴爷真是神了！不仅能打能赌，还能反扒！”
“快看！那些赃物！”
灰驴看着桌子上那堆赃物，想了想，把其中大部分金银和值钱首饰推到林辰面前：“充公。”
然后，它从里面挑出几件看起来颇有年代感、但材质普通的小玩意儿——一个缺了角的青铜镜、一支秃了毛的旧毛笔、一块刻着模糊图案的龟甲，放在自己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研究的神色。
最后，它把剩下的一些散碎银两和铜钱，推给了说书先生和茶摊老板。
“这……这如何使得！”说书先生和老板受宠若惊。
灰驴“嗯啊”了一声，意思是：赏你们的，故事讲得不错，茶也还行。
两人千恩万谢地收了。
经此一闹，茶摊更是名声大噪，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灰驴。林辰几人也没法再安心听书了，在众人热情的围观下，赶紧结账（虽然老板死活不肯收），离开了茶摊。
回去的路上，林辰抱着那一堆“充公”的财物，哭笑不得：“犟爷，咱们这算是……黑吃黑？不对，是驴吃贼？”
白芷拿着失而复得的木簪，小心地重新戴好，看着灰驴的眼神亮晶晶的：“犟爷真是嫉恶如仇。”
罗横难得地评价了一句：“眼疾，蹄快。”
灰驴坦然接受所有赞誉，步伐轻快。它似乎对顺来的那几件小玩意儿很感兴趣，时不时用鼻子碰碰。
回到望山楼，林辰清点了一下“战利品”，除了那一千五百两银票，又多了大约二百两现银和几件首饰，可谓收获颇丰。他把银票和大部分现银收好，留下些散碎银子作为日常开销。
灰驴则把自己挑的那几件“破烂”摆在桌上，借着灯光仔细端详。那青铜镜锈迹斑斑，镜面模糊；秃毛笔毫毛干枯；龟甲上的刻痕更是难以辨认。
“犟爷，您要这些破烂干嘛？”林辰好奇。
灰驴没理他，伸出舌头，在青铜镜的背面舔了舔。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厚重的铜锈在它唾液的浸润下，竟然开始慢慢软化、脱落！露出底下一些更为古老、复杂的纹路！
它又拿起那支秃毛笔，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眼神微动。最后，它的目光落在那个龟甲上，用蹄子轻轻摩挲着那些刻痕，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白芷也凑过来看，她拿起那个龟甲，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刻痕，忽然“咦”了一声。
“林公子，你看这刻痕……像不像一种很古老的、记载祭祀或占卜的符号？我好像在家传的一些残卷里见过类似的……”
林辰接过龟甲，看了半天，只觉得是鬼画符：“看不懂。犟爷，这玩意儿有什么特别的？”
灰驴抬起头，眼神深邃，它用鼻子在龟甲上某个特定的刻痕处点了点，然后又指了指窗外漆黑的夜空。
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上面，记录着一些……有趣的东西。与星辰，与古老的时代有关。
林辰和白芷面面相觑，都觉得这龟甲恐怕来历不凡。
就在这时，房间窗户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人用刀片拨动了窗栓！
罗横眼神一厉，瞬间移动到窗边！
灰驴却似乎早有预料，它不慌不忙地将桌上的龟甲、青铜镜和秃毛笔用一块布包好，塞进林辰的行囊里，然后示意林辰和白芷退到房间内侧。
“吱呀——”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如同狸猫般滑了进来，落地无声。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可以看到来人身材矮小精干，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动作轻盈，显然是个高手。
这蒙面人进入房间后，目光迅速扫视，最后定格在……灰驴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志在必得的贪婪？
他的目标……是犟爷？！还是犟爷刚才得到的那些“破烂”？
蒙面人没有理会严阵以待的罗横和林辰几人，他的注意力完全在灰驴身上。他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了一枚巴掌大小、刻画着复杂符文的黑色玉符，口中念念有词，一股阴冷的气息开始弥漫！
这绝非普通毛贼！而是懂得法术的修士！
灰驴看着那枚黑色玉符和蒙面人，眼神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它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晦涩难明。
一场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战斗，似乎即将在这望山楼最豪华的房间里展开。
林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的《龟寿功》秘籍和那枚古旧铜钱。
今晚，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