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山的夜来得静，暮色刚漫过山顶，共生阁的烛火就一盏盏亮了起来，透过雕花窗棂，在雪后初融的石阶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苏寒刚写完《九域共生灵脉志》的最后一页，合上竹简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响——是共生树的枝条被风拂动，带着新抽的芽尖，擦过窗纸发出的沙沙声。
他起身推开窗，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扑面而来，混着药田暖灵花的淡香。演武场的青石地上还留着未化尽的残雪，沈砚的佩剑斜斜靠在场边的石栏上，剑穗上的冰粒还没掉，显然是刚结束晚练。不远处的观星台亮着一盏孤灯，星璃的身影映在星盘旁，光轨在她指尖流转，像是把漫天星辰都揉进了那方小小的铜盘里。
“师父还没睡？”沈砚的声音从石阶下传来，他刚解下护腕，手腕上还带着练剑留下的红痕，“刚去药田看了眼，小师妹的灵泽苗长得快，北漠送来的保温棚有点小了，我明天找冰灵族的工匠改改尺寸。”
苏寒笑着点头，示意他上来坐。沈砚走上阁楼，接过师父递来的热茶，指尖碰到茶杯时，才发觉练剑时冻僵的手还没回暖。“西境的守脉塔传信来，说最近灵脉流速有点快，我打算后天过去看看。”他喝了口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乌娅师妹说要一起，她想顺便去灵汐海分阁看看虹彩阁的搭建进度。”
“也好，你们俩路上照应。”苏寒望着远处的山峦，夜色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星璃推演过西境的灵脉吗？是不是和上月的春雨有关？”
话刚落，观星台的灯影晃了晃，星璃抱着星盘走了过来，棉鞋踩在残雪上，留下一串浅印：“师父说得对，西境灵脉流速快是因为春雨渗进了地底，把之前的枯脉风煞残留冲散了，灵力流动得顺畅，才显得流速快，不是坏事。”她把星盘放在石桌上，光轨在盘面上铺开，西境的位置亮着一道柔和的蓝光，“我已经把推演结果写在信里，让守脉塔的修士先观测着，等大师兄他们到了，再微调一下监测符文就行。”
正说着，药田方向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苏璃提着一盏灯笼跑过来，灯笼上还挂着两朵刚摘的暖灵花，花瓣上的露水在烛火下闪着光：“师父！大师兄！二师姐！你们看我新做的‘夜明膏’！涂在灯笼上，能亮到天亮，以后晚上去药田再也不用怕黑了！”
她举起灯笼，烛火透过涂了药膏的灯罩，散发出柔和的金光，连周围的空气都暖了几分。乌娅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刚织好的灵羊毛披风，是北漠修士送的灵羊毛，被她织成了带着虹彩纹路的样式：“小师妹这药膏好，正好给西境守脉塔的修士用，那边夜里冷，灯笼亮得久，他们巡塔也安全。”
苏璃眼睛一亮，立刻拉着乌娅的手：“二师姐！那我多做几罐，你帮我带给他们！对了，灵泽苗的叶子能入药，我熬了些灵泽汤，你们要不要尝尝？”
五人围着石桌坐下，苏璃从食盒里端出汤碗，暖灵花的香气混着灵泽苗的清苦，在夜色里散开。苏寒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温和的灵气顺着喉咙滑进丹田，连白天整理竹简的疲惫都轻了些。“这汤不错，以后可以分给各域的修士，尤其是驻守灵脉节点的人，常年在外，喝这个能补灵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璃立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我把灵泽苗的用法都写下来了，既能种在灵脉旁调节灵气，叶子能熬汤，根还能做药膏，以后各域的修士再也不用愁灵草不够用了。”
星璃的星盘突然闪了闪，盘面上的光轨朝着太虚山深处延伸，亮起一道微弱的绿光。“山里的灵兽醒了。”她指着光轨的方向，“是去年秋猎时遇到的灵鹿群，它们顺着灵脉走过来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夜色里果然有几点绿光在移动，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药田旁。领头的灵鹿长着雪白的皮毛，角上还挂着去年的枯枝，它低头嗅了嗅灵泽苗的叶子，又抬头望向阁楼，像是在打招呼。
“它们是来蹭灵气的。”乌娅笑着说，“灵泽苗能调节灵气，对灵兽也有好处，以后它们说不定会常来。”
苏璃连忙起身，从药田摘了几片灵泽苗的叶子，丢给灵鹿群。灵鹿们低下头，小口啃着叶子，眼里的绿光更亮了些。苏寒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所谓共生，从来不是只关乎人类修士，而是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相互依存——灵脉滋养草木，草木滋养灵兽，灵兽踏遍山野，又把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如此循环，才是九域真正的生机。
“师父，你看天上！”星璃突然指着夜空，原本暗沉的天幕上，不知何时亮起了几颗星子，星轨在她掌心流转，与天上的星辰对应起来，“是‘共生星’！去年秋猎时还没这么亮，现在竟亮得能看清星纹了！”
众人抬头望去，那几颗星子连成一道浅浅的弧线，像是在夜空里画了半个圈，与共生阁的轮廓隐隐呼应。沈砚望着星辰，突然想起刚拜师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只会握着断剑的少年，如今却能独当一面守护灵脉，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师父，我们好像真的做到了，九域真的安稳下来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做到了。”苏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欣慰，“你们四个从刚开始连法器都握不稳，到现在能独当一面，比我当年强多了。”
乌娅笑着摇头：“要是没有师父带我们，我们哪能走到今天。还记得第一次去北漠，我连暖光剑的虹彩都凝聚不出来，是师父手把手教我调整灵力。”
苏璃也跟着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刚入药田时，把灵草和毒草弄混了，师父也没骂我，还陪我一起认了三天三夜的草。”
星璃握着星盘，指尖轻轻划过盘面：“我之前推演不出混沌残留的位置，急得哭了，师父说推演不是靠急，是靠用心看，后来我才慢慢学会怎么和星轨对话。”
苏寒听着弟子们的话，心里暖得发涨。他想起第一次在北漠遇到沈砚，少年浑身是伤却不肯放下断剑；想起在灵汐海救起乌娅，她抱着暖光剑说要保护族人；想起在观星台发现星璃，她蹲在地上用石子画星轨；想起在药田捡到苏璃，她抱着灵草说要做能治百病的药——那些画面像落在宣纸上的墨，晕开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夜风又起，共生树的枝条轻轻晃动，灯笼上的暖灵花被吹得微微颤动，光落在五人的脸上，柔和得像小时候母亲缝的棉袄。远处的守脉塔传来一声钟响，是巡塔的修士在报时，钟声在夜色里传得远，连山下的村落都能听见。
“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忙。”苏寒站起身，拍了拍每个弟子的肩。
沈砚收起茶杯，把佩剑扛在肩上；乌娅叠好披风，揣进怀里；星璃抱着星盘，光轨渐渐暗了下去；苏璃提着灯笼，脚步轻快地往药田走，还不忘回头说：“师父也早点睡！明天我给您熬灵泽汤！”
五人的身影在夜色里渐渐分开，烛火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下阁楼的一盏灯，亮在太虚山的夜里。苏寒站在窗前，望着弟子们的住处亮起的灯，又望向九域的方向——西境的守脉塔亮着灯，灵汐海的分阁在赶工，北漠的灵泽苗在生长，树灵族的千年榕在抽芽。
他拿起桌上的《九域共生灵脉志》，竹简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第一页写着：“九域之生，非独一人之功，乃众心共守，众力共生。”
夜风穿过阁楼，带着暖灵花的香，带着灵脉流动的声，带着弟子们熟睡的呼吸声。太虚山的夜还长，可这长夜不再是孤独的守护，而是无数盏灯一起亮着，无数颗心一起守着，守着这片土地，守着这份共生，守着往后岁岁年年的安宁。
烛火摇曳，苏寒合上窗，把夜色和暖意都关在阁里。竹简放在案头，等着明天太阳升起时，再把这些故事，写进九域新的篇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