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矿人佝偻的身影在幽蓝石杖的微光指引下,于错综复杂的矿道中穿行。
步伐看似蹒跚,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整个矿洞的呼吸融为一体。
他选择的路径极其偏僻,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挤过狭窄的岩缝,或攀爬陡峭的废弃矿阶。
周围的岩壁逐渐从普通的灰褐色,转变为一种深邃的、泛着微弱荧光的暗紫色。
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金属混合着某种生命气息的味道也越发浓郁。
“这里的紫髓玉含量很高,干扰力场更强了。”
苏妙音低声对林婉清说道,她手中的探测阵盘几乎完全失灵,只有细微的指针在疯狂震颤。
“灵识在这里几乎被压缩到周身数尺,那元婴烙印的感应……确实微弱了很多,如同隔了厚厚的毛玻璃。”
林婉清点了点头,但心神并未放松,她更多关注着赵莽背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凌霄。
他的身体冰冷,心跳缓慢得吓人,若非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几乎与死人无异。
寂灭丹的反噬和神魂烙印的双重折磨,正在飞速消耗他本就濒临枯竭的生机。
“快到了。”前方,守矿人沙哑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众人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
岩洞中央,是一个约莫十丈见方的水潭。
潭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的、如同融化紫水晶般的瑰丽色泽,表面氤氲着淡淡的紫色雾气。
没有丝毫涟漪,静得可怕。
潭水周围,生长着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苔藓,勉强照亮了这片地下空间。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水潭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块约一人高的、不规则形状的晶石。
那晶石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紫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宁静、悠远。
仿佛能冻结时光的磅礴气息——那便是紫髓玉芯!整个矿脉干扰力场的源头!
“静滞之潭。”
守矿人用木杖指了指那紫色的水潭。
“将他浸入潭中,只露口鼻。潭水之力可护住他心脉,延缓生机流逝,压制他体内狂暴的寂灭之力和灵魂烙印的波动。但记住,不可完全沉入,否则时空凝滞过甚,神魂将与肉身一同陷入永眠,再难苏醒。”
赵莽小心翼翼地将凌霄抱到潭边。
林婉清和苏妙音帮忙,轻轻将他除了头部以外的身体,缓缓浸入那粘稠的紫色潭水之中。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凌霄的身体刚接触潭水,他皮肤表面那不断蔓延的灰败死寂之色,仿佛遇到了克星,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下来。
他原本痛苦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一些,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
就连他眉心的那道赤色烙印,光芒也似乎被一层紫色的薄膜覆盖,变得极其黯淡。
“有效果!”
林婉清喜极而泣,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
众人都松了口气,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搬开了一般。
至少,凌霄的命暂时保住了。
“让他在这里静置。你们的时间不多。”
守矿人空洞的目光扫过众人。
“静滞之潭只能延缓,无法治愈。他的本源在持续损耗。而且,此地力场虽能干扰,却非绝对安全。那追杀者的神识足够强大,若长时间在此区域徘徊扫描,仍有被发现的可能。”
他的话再次将刚升起的一点喜悦打碎。
“我们现在就去取噬魂苔!”
石猛沉声道,目光锐利地看向守矿人。
“请前辈指明具体方位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守矿人用木杖指向岩洞另一端,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通道:
“由此向下,直至矿脉最核心的‘玉芯室’。噬魂苔便生长在玉芯基座周围的阴影里。记住,守护那里的并非实体,而是无数年来,死于此矿的矿工、修士,乃至误入妖兽的残魂怨念,经紫髓玉芯力场万年滋养,化作的无形煞灵。”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它们无形无质,免疫大多数物理和元素攻击,唯惧至阳至刚的雷霆、纯阳之火,或者……足够坚韧强大的神魂意志。”
“它们会直接攻击闯入者的心神,制造幻象,引动心魔,吞噬魂力。心智稍有不坚,便会被其趁虚而入,沦为行尸走肉,魂魄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神魂攻击!幻象心魔!
这比任何强大的妖兽都要棘手。队伍中,擅长神魂防御或拥有至阳力量的人并不多。
“苏姑娘,你的阵法可能防御?”林婉清看向苏妙音。
苏妙音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我的阵法更偏向能量引导和物质防御,对直接的神魂攻击,尤其是这种无形无质的怨念,效果恐怕有限。除非有专门防护神魂的法宝或者……强大的神念修行者。”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依旧昏迷,浸泡在潭水中的凌霄。
他是众人中神念最为强大的,但他此刻的状态……
“我去。”
一个清脆却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凌薇。
她走到众人面前,小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异常坚定:
“哥哥教过我《九霄剑经》的入门凝神法,我的神魂比同阶要稳固一些。而且……我感觉,那里的东西,好像……在呼唤我?”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皱着眉头感受着。
众人都是一愣。呼唤?
守矿人那空洞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他深深地看着凌薇,沙哑道:
“纯净的星辰之魂……未受污染……确实对那些污秽之物有一定的先天克制,也更容易吸引它们的注意……福兮祸之所伏。”
“不行!太危险了!”
林婉清立刻反对,将凌薇拉回身后。让薇薇去面对那种凶险,她绝不同意。
“让我和石猛去吧。”
赵莽拍了拍胸膛。
“俺老赵皮糙肉厚,煞气重,说不定那些鬼东西怕俺!”
石猛则相对冷静:
“莽撞无用。我们需要制定策略。苏姑娘,能否临时制作一些庇护神魂的符箓?婉清,可有能暂时提振心神、抵抗幻象的丹药?”
苏妙音和林婉清立刻开始翻找自己的储物袋。
然而,她们携带的物资中,针对神魂防御的并不多,而且品阶普遍不高,面对守矿人口中万年凝聚的怨煞残念,能起到多少作用,实在难说。
就在众人商议对策,气氛凝重之际,浸泡在静滞之潭中的凌霄,那紧闭的眼睫,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在他的识海深处,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与寂静中,星辰剑碑散发着微光,云瑶仙子的虚影若隐若现。
外界静滞之潭的力量,似乎也影响到了这里,让那肆虐的寂灭之力和烙印灼痛都缓和了许多。
“霄儿……抓紧时间……你的同伴,需要你……”
云瑶空灵而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在他近乎凝固的意识中响起。
一丝微弱的、属于凌霄自身的意志,开始在冰冷的潭水滋养下,艰难地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