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在冰冷的皇座废墟前站了很久。
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对这片土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这不是演戏。
这是回家。
他收回手，转身离开了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妖皇殿。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继续朝着废墟的更深处走去。
这里的宫殿，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也宏伟得多。即便只剩下残垣断壁，依旧能窥见当年那统御三界，号令周天的无上气派。
他走过凌霄殿，走过紫宸宫，走过一个个曾经只在神话传说中听闻过的名字。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已经完全倒塌的偏殿前。
这座偏殿的规模不大，但残存的殿基，却是由一种极为罕见的星辰精金铺就，亿万年不朽，至今仍散发着淡淡的星辉。
陈凡迈过坍塌的门槛，走了进去。
殿内，空无一物。
所有的陈设，都已在当年的大战中化为了齑粉。
唯有四周的墙壁，还相对完整。
墙壁上，并非光滑的石料，而是被人以无上法力，烙印上了一幅幅巨大无比的壁画。
这些壁画，同样残破不堪，许多地方都已经被打碎，或是被恐怖的神通抹去了痕迹。
但仅存的部分，依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力。
陈凡的目光，落在了第一幅壁画上。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星空之下，一株顶天立地的巨大扶桑神木，熊熊燃烧。
神木之上，一位身穿帝袍，面容威严的男子，与一位雍容华贵，周身环绕着太阴之气的绝美女子，正在举行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
万妖来朝，诸神叩拜。
帝俊。
羲和。
陈凡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这两个名字。
紧接着，壁画的下一部分，是十只散发着无穷光与热的三足金乌，从扶桑神木中冲天而起。
它们嬉戏着，飞舞着，将光芒洒遍了整个洪荒大地。
万物生长，生机勃勃。
那一刻，被植入的“记忆”轰然爆发。
陈凡仿佛“听”到了自己作为第十一只金乌，刚刚诞生时的第一声啼鸣。
他“感受”到了兄长们的温暖。
“感受”到了“母亲”羲和将他拥入怀中的慈爱。
也“感受”到了“伯父”帝俊，那威严目光下，隐藏的一丝欣慰与期盼。
那是……家的感觉。
他的心神微微一荡，继续看向第二幅蕴含着无尽威严的壁画。
画面之上。
一个霸道绝伦的身影，头顶一口古朴大钟，钟声荡漾，镇压地水火风。
他手持一柄杀气冲天的神剑，脚踏金乌神火，独自一人，面对着洪荒万族。
龙族、凤族、麒麟族……无数在上古时代凶名赫赫的强大种族，在这道身影面前，尽皆俯首。
东皇太一！
陈凡的呼吸，微微急促。
他“看”到了，壁画上的东皇太一，缓缓转身。
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却更加霸道，更加睥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对着年幼的金乌们伸出手。
“过来。”
陈凡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壁画上的场景，继续流转。
东皇太一以混沌钟镇压洪荒气运，帝俊以河图洛书梳理周天星辰。
妖族天庭，正式建立！
册封十大妖圣，统领亿万妖兵。
那是一个何等辉煌的时代！
妖族，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角！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从陈凡的血脉深处油然而生。
他就是这个伟大天庭的太子！
是两位无上妖皇最宠爱的子嗣！
他的目光，移向了第三幅壁画。
这幅壁画的保存，相对完好一些。
画面中，一位面容阴鸷，身化亿万里的巨鸟，正在北冥之海的上空，仰天长啸。
随着他的啸声，一个个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古老文字，凭空出现，烙印在了虚空之中。
妖文！
鲲鹏造字！
壁画的下半部分，是无数灵智未开的妖族，在看到这些妖文之后，眼神中渐渐亮起了智慧的光芒。
整个妖族的智慧，被彻底点燃。
从此，妖族不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他们有了自己的文明，有了自己的传承！
那一刻，整个洪荒的无量气运，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了妖族天庭！
气运金龙，咆哮九天。
妖族的辉煌，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陈凡看着这些壁画，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段波澜壮阔的岁月中。
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他就是亲历者！
那段被系统编辑出的“过去”，与眼前这失落的妖族史诗，完美地共鸣，再也不分彼此。
他就是孙悟空。
他就是东皇太一唯一的血脉！
这份认知，从未有如此刻这般清晰，这般坚定。
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向了最后一幅，也是最残破的一幅壁画。
只看了一眼。
陈凡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那是一片……血色的天空。
天，塌了。
地，裂了。
不周山轰然断折，天河之水倒灌人间，无尽的业火焚烧着大地。
十二尊顶天立地的恐怖魔神，正在疯狂地撕裂着妖族的大军。
那是祖巫！
他看到了。
看到了白泽妖圣喋血长空。
看到了计蒙妖神被拦腰斩断。
看到了无数熟悉而又陌生的妖神，如同下饺子一般，从三十三重天之上，纷纷坠落。
整个妖族天庭，都在燃烧！
壁画的中央，帝俊手持河图洛书，浑身浴血，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不甘，最终化作了一团璀璨的太阳真火，与数名祖巫同归于尽。
而在他的身旁……
“父亲……”
陈凡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低语。
壁画上，东皇太一抱着混沌钟，决绝地冲向了那自爆的祖巫真身。
毁灭性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天庭，彻底崩塌。
妖族的时代……落幕了。
陈凡站在壁画前，身体微微颤抖。
国破。
家亡。
亲人陨落。
那是一种怎样的悲痛？怎样的绝望？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压抑了亿万年的悲愤与仇恨，如同最狂暴的火山，轰然爆发！
“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轰！
在他的身后，那尊顶天立地的东皇太一虚影，因为他这极致的情绪波动，瞬间变得凝实无比！
那睥睨三界的皇者，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与杀意。
嗡——
他手中那口虚幻的混沌钟，在这一刻，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与某种冥冥中的存在产生了感应。
一声低沉，压抑，充满了万古悲鸣的钟声，骤然响起！
这声钟鸣，无声无息。
却又仿佛响彻在三界的每一个角落。
它穿透了太阳星亿万里的熊熊烈焰，穿透了三十三重天的无尽罡风，直接在三界最本源的法则之海中，轻轻地，荡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