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老爷，请您笑纳”，成了压垮瑶池最后一点庄严的稻草。
陈凡看着跪在面前，满脸都写着“快夸我”的七位仙女，心中乐开了花。
这效果，简直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上一万倍。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仙神神经再度绷紧的动作。
他轻轻一挥袖袍。
那七只装满了三界顶级仙果，仙光几乎要凝聚成实质的花篮，便凭空消失，被他收入了袖里乾坤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刚刚想起来此地还有主人一般，转身，对着高坐龙椅之上，已经面色铁青到近乎发黑的玉皇大帝，以及凤椅上摇摇欲坠的王母娘娘，不紧不慢地拱了拱手。
“多谢玉帝、王母款待。”
他的动作标准，礼数周到，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玉帝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今日，本座不仅找回了旧部，还收了些薄礼，甚是欢喜。”陈凡环视了一圈瑶池，看着那些仙神桌案上空空如也的玉盘，脸上的笑意更浓，“此间事了，就不多做叨扰了。告辞了。”
“告辞了”三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一个来朋友家串门，顺便打包了点土特产的普通客人。
说完，他再也不看龙椅上那两位三界至尊的反应，径直转身。
那三位刚刚投诚的截教散仙，此刻早已是热血沸腾，想也不想，立刻跟在了陈凡身后，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的狂热。
七位仙女更是亦步亦趋，乖巧地侍立在他身后，簇拥着他，仿佛他才是世界的中心。
她们经过王母娘娘的凤驾之下时，只是微微低头，算是全了最后的礼数，却无一人有半分留恋。
哪吒跟在最后面，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他看着大哥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那已经彻底凝固的瑶池大殿，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比他当年闹海屠龙还要梦幻，还要离谱。
他就这么看着大哥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朝着瑶池仙境的大门走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斗法。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声色俱厉的怒骂。
陈凡甚至没有多看玉帝一眼。
可就是这种极致的无视，这种将天庭脸面肆意践踏后、又彬彬有礼地扬长而去的姿态，比五百年前那场搅得天翻地覆的大闹天宫，还要诛心一万倍！
大闹天宫，是武力的冲撞，是规则的破坏。
玉帝可以调兵遣将，可以请来佛祖，那是一场可以被镇压的“叛乱”。
而今天，这是一场道统的碾压，是法理的颠覆！
他走得每一步，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你天庭的规矩，你玉帝的威严，在我“东王公”的古老传承面前，一文不值。
我取回我的东西，带走我的人，你，又能奈我何？
玉皇大帝坐在龙椅上，浑身都在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
是气的！是那种怒火已经焚穿了五脏六腑，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宣泄口的极致憋屈！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金毛身影，带着他的蟠桃，带着他的侍女，带着他天庭的脸面，一步步走出瑶池。
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阻止？用什么理由？
呵斥七仙女背叛？她们会告诉你，她们只是“回归”旧主，甚至还会感谢王母娘娘多年的“照看之恩”。
出手擒拿那妖猴？他自称东王公转世，你一出手，不管输赢，都等于默认了这个身份，承认了他有与你天庭叫板的资格！你这是在和一位与你平起平坐的上古仙王开战，而不是在镇压一个妖猴！
不动手？就这么看着他走？
那他玉皇大帝的脸，天庭的脸，从今天起，就成了三界最大的笑话！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阳谋。
一个从根子上，就让他无法破解的阳谋。他所有的帝王心术，所有的权谋算计，在对方这种不讲道理、直接掀桌、重写历史的打法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瑶池的空气，死寂到了极点。
所有仙神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停滞了，生怕自己的存在，会成为至尊怒火的引爆点。
他们听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们脆弱的心脏上。
终于，
玉皇大帝再也压抑不住了。
那股憋屈了整场宴会，几乎要将他圣人之下的第一人躯体都撑爆的怒火，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
“轰——！！！”
他猛地一拍身下的九龙宝座！
一声不似人声，蕴含着无尽屈辱与暴怒的咆哮，从他的口中发出！
“欺——人——太——甚——！！！”
恐怖的帝王之怒，化作了实质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瑶池仙境！
坚不可摧的瑶池玉砖，寸寸龟裂！仙神们桌案上的琼浆玉液，瞬间蒸发！悬浮在空中的仙山楼阁，在这股怒火之下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
整个三十三重天，都在这位三界主宰的无边怒火中剧烈地摇晃，风云变色，雷鸣滚滚！
无数仙神被这股威压直接掀飞出去，修为稍弱者，更是口喷金血，萎靡在地，满脸骇然。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与玉帝的暴怒不同，王母娘娘那里，却是一片死寂。
她呆呆地坐在凤椅上，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刚才七个女儿般的身影，对自己躬身拜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个猴子离去的画面。
收留之恩……
等待归来……
一句句话，像最锋利的刀，将她无数元会积累下来的慈爱与温情，割得支离破碎。
她养了亿万年的七颗心头肉，到头来，只是在替别人看管家奴？
她视若珍宝的七件小棉袄，原来心里一直住着另一个主人？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一股急火攻心，眼前猛地一黑，王母娘娘身体一软，竟是直挺挺地从凤椅上栽倒下去，当场昏死了过去。
“娘娘！”
“快！快传仙官！”
旁边的侍女仙官们顿时乱作一团，尖叫着扑了上去。
玉帝的咆哮，王母的昏厥，仙官的尖叫，还有满地狼藉……
一场本该彰显天庭威严，羞辱花果山妖猴的蟠桃盛会，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彻底沦为了一个贻笑三界、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天大笑话。
所有幸免于难的仙神，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再看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餐盘，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蟠桃会，还开个屁啊！
一些机灵的仙官，已经悄悄地，一步步地，朝着瑶池大门的方向挪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突然，一声怒喝再次炸响。
“哪吒！”玉帝血红的双目，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想逃之夭夭的三坛海会大神。
“给朕……将那妖猴，还有所有叛逆，给朕……”
玉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他最信任的三界第二战神，缓缓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然后，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寒的语调，打断了他。
“陛下，他是我大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