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站在哨所木屋门口，左手掌心朝下。
血痂边缘翘起一点，露出底下淡粉色的新肉。
她没碰它。
屋内灯盏亮着，莫千机坐在桌边，面前摊开一叠赤霄矿脉图谱。他听见门响，抬眼看了过来。
金小小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莫千机没起身，只把笔搁在砚台边，推过一张空凳。
金小小没坐。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黑布裹着的残甲，放在桌上。
莫千机伸手掀开黑布。
残甲上刻着“断脊”二字，边缘有烧灼痕迹。
他手指停顿半秒，又翻开旁边一张纸——那是赵灵儿昨夜写的胡杨叶纸，上面记着铁血盟押运赤霄铁锭的批次编号。
莫千机拿起炭笔，在编号旁画了个圈。
金小小开口：“明日辰时，我随您回苍澜山。”
莫千机点头，抽出一张矿脉图，指尖点在雾隐森林位置：“走矿道暗渠。”
他又点向苍澜山后山：“避巡山灵鹰。”
最后点在赤霄主矿入口：“我以‘验铁’为由带您入山，您扮作新晋器匠学徒。”
金小小说：“好。”
莫千机起身，从腰间解下一块赤铜令牌，递过来。
金小小接过。
令牌背面刻着“千机”二字，正面是天一门剑器堂监造印。
莫千机说：“此令可直入剑器堂库房，亦可调三名外门执事听命。”
金小小没说话，把令牌收入怀中。
莫千机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赤霄铁箔。
他递过来时，金小小看见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金小小伸手接住。
铁箔贴在指尖，微凉。
莫千机说：“此箔含微量空间震频，贴于袖口，可扰测心石三息。”
金小小点头，将铁箔夹进左袖内袋。
她抬手，用拇指按了按掌心血痂。
新肉已韧。
莫千机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说：“当年你爹替我挡过一道雷劫。”
金小小抬眼。
莫千机说：“今日，我替你挡一道门。”
他说完，转身回桌边，重新坐下，提笔蘸墨。
金小小没动。
系统声音响起：“蚀心丹残留？呵……她每月服三粒，这铁箔上沾的，是第四粒的余味。”
金小小没应声。
莫千机写完两封信，推到灯下。
一封抬头写着“刑堂楚墨离”，另一封写着“符篆堂苏婉清”。
信封未封，墨迹未干。
金小小扫了一眼。
第一封信里写着：“赤霄铁锭中检出蚀心丹残留，疑涉内门勾结。”
第二封写着：“请查近半年测心石维护记录，重点比对林岚经手时段。”
莫千机放下笔，抬眼：“信你过目。”
金小小没看信。
她伸手，把两封信一起拿起来，翻面。
信纸背面空白。
她把信折好，放进怀中，与赤铜令放在一起。
莫千机说：“你打算怎么交证据？”
金小小说：“先见掌门。”
莫千机问：“若掌门闭关？”
金小小说：“那就等。”
莫千机又问：“若林岚拦路？”
金小小说：“她拦不住。”
莫千机沉默两秒，忽然问：“你信我？”
金小小说：“你三年前送过我一块赤霄铁碎片。”
莫千机怔了一下。
金小小说：“你说过，好剑不在材质，在握剑人的想法。”
莫千机低头，手指摩挲着砚台边沿。
他没再说话。
金小小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外面火堆只剩余烬，青烟散尽。
东方天际泛青灰。
莫千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左手伤还没包。”
金小小没回头。
她说：“不碍事。”
莫千机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褐色药丸，放在桌上。
金小小没动。
莫千机说：“不是治伤的。是压灵力波动的。免得入门时被误判为‘强行压制气息’。”
金小小这才转过身。
她拿起药丸，直接吞下。
莫千机说：“辰时出发，我让马车停在哨所西口。”
金小小点头。
她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栓。
莫千机忽然开口：“你爹最近没来信。”
金小小停住。
莫千机说：“他上月去了南部药仙谷，听说在查一批失窃的解毒丹方。”
金小小说：“我知道。”
莫千机说：“他没告诉你？”
金小小说：“他寄了半张纸，只写了‘谷中风大，勿念’。”
莫千机没接话。
金小小拉开门。
冷风灌进来。
她抬脚跨出门槛。
莫千机说：“等等。”
金小小回头。
莫千机从怀里掏出一枚铁钉，钉头磨得极细，尾端刻着一个“千”字。
他递过来：“赤霄矿脉暗渠入口的锁，用这个开。”
金小小接过。
铁钉入手微沉。
她没道谢。
她把铁钉放进右袖内袋，与赤铜令、铁箔、药丸、两封信并排。
她走出门。
莫千机没跟出来。
金小小站在哨所木屋外，抬头看天。
青灰色变浅了。
她抬起左手，再次按压掌心血痂。
新肉没破。
她放下手。
远处胡杨林边缘，夜惊风正带着甲字队列阵。
金小小朝那边走了几步。
夜惊风看见她，抬手按在剑柄上，行礼。
金小小点头。
她没停下。
继续往前走。
赵灵儿站在哨所岗楼台阶上，手里拿着玉简。
石磊蹲在岗楼下面，用匕首削一根胡杨枝。
金小小走近时，赵灵儿把玉简递过来。
金小小没接。
她说：“明日辰时，我随莫长老回山。”
赵灵儿点头，把玉简收回去。
石磊抬头，问：“那哨所轮值……”
金小小说：“按新编排执行。”
石磊应声：“是。”
金小小继续往前走。
她走到哨所外围栅栏边，停下。
栅栏木桩粗粝，表面有刀痕。
她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根。
木纹粗糙。
她收回手。
系统声音响起：“检测到圣物碎片气息稳定，隔绝层完好。”
金小小没应。
她右手探入怀中，指尖碰到赤铜令牌的棱角。
她把它拿出来，握在手里。
令牌边缘割手。
她松开手，让它滑回怀中。
她转身，往回走。
经过岗楼时，赵灵儿问：“盟主，要不要通知守漠寺玄苦大师？”
金小小说：“不用。”
赵灵儿又问：“那青羽阁苏姑娘呢？”
金小小说：“也不用。”
赵灵儿低头，默了两秒，说：“我明白了。”
金小小没回应。
她回到木屋门口，抬手推门。
莫千机还在桌边坐着，灯影映在他脸上。
金小小走进去，反手关门。
莫千机抬头：“还有事？”
金小小说：“我需要一把剑。”
莫千机问：“什么剑？”
金小小说：“能过测心石的剑。”
莫千机没犹豫，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把黑鞘长剑。
他拔出半寸。
剑身无光，刃口平直。
莫千机说：“赤霄铁混锻，没开锋，但能共鸣。”
金小小伸手接过。
剑柄微凉。
她把剑横在胸前，左手按在剑脊上。
空间剑心展开。
剑身微微震颤。
莫千机说：“此剑没名字。你若要用，自己取。”
金小小说：“就叫‘归途’。”
莫千机点头。
金小小把剑抱在臂弯里，转身走向门口。
她拉开门。
莫千机忽然说：“你娘当年也用过这把剑。”
金小小脚步一顿。
她没回头。
也没说话。
她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门栓落下的声音很轻。
她抱着剑，朝胡杨林走去。
林子边缘，夜惊风还站在那里。
金小小走近时，他抬手按在剑柄上，行礼。
金小小点头。
她把剑递给夜惊风。
夜惊风双手接过。
金小小说：“擦干净。”
夜惊风应声：“是。”
金小小没再看他。
她转身，往哨所东侧走去。
石磊蹲在那儿，正用匕首削胡杨枝。
金小小在他身边停下。
石磊抬头。
金小小说：“帮我找块布。”
石磊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灰布。
金小小接过，把布铺在地上。
她蹲下，解开左袖。
露出手腕上的残剑录铁环。
铁环表面银纹全隐。
她把铁环摘下来，放在布中央。
然后，她拿起石磊的匕首，刀尖抵住铁环内侧。
轻轻一划。
一道细痕出现。
她收起匕首，把铁环重新戴回手腕。
银纹没亮。
她站起身。
石磊问：“要包扎吗？”
金小小说：“不用。”
她转身离开。
石磊低头，看见地上那块灰布。
布上有一道新鲜划痕，斜斜穿过铁环印记。
她没回头。
脚步不停。
靴底踩碎一片枯叶。
咔嚓一声。
她没停。
又一步。
林子更深了。
她身影被树影吞没。
只剩火光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晃动。
夜惊风没动。
赵灵儿笔尖一顿。
石磊低头，从沙地里捡起一枚胡杨果核，放进嘴里咬开。
果仁苦。
他吐掉壳。
金小小走出十步后，右手突然松开剑鞘。
剑鞘滑落半寸。
她没扶。
剑鞘垂着，随她步伐轻轻晃动。
她左手按在剑柄上。
指节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