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口的石龛深处，那名守漠寺弟子正将旧暗号牌投入火盆。火焰窜起，映出他袖口云纹的一角。金小小贴着墙根靠近，脚步轻得没有惊动一片尘。
她没出声。
那人烧完牌子，从怀中取出新令符，低头要挂。金小小的剑尖抵上了他的后颈。
“守漠寺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传信的？”她的声音不高，却让那人浑身一僵。
他缓缓转身，脸上无惧，只有疲惫。“我不是来害人的。”
“那你来做什么？”
“奉命监视万毒谷残部动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简，“这是玄苦大师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若你看到有人换牌，就把这个给你。”
金小小接过玉简，灵力一扫，里面是三段密报：一处地下毒窖的位置、两名潜逃长老的踪迹、还有一句——“谷主心已动摇，可降”。
她收起玉简，剑尖未撤。“为什么不用正常渠道？”
“因为……有些话，只能你听见。”那人低声说，“玄苦大师说，你若动手，他会亲自到场。但他不能先露面，否则会打草惊蛇。”
金小小盯着他看了几息，终于收剑。“回去告诉大师，我明白了。”
那人点头，迅速隐入石缝后的暗道。
她站在原地，掌心捏着玉简，指节微微发白。系统还在沉睡，铁环冰冷如初。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
半个时辰后，万毒谷核心大殿前。
残剑盟已封锁四方通道，铁血盟战士在东侧列阵，守漠寺武僧于西面盘坐疗伤。药仙谷谷主带着几名弟子，在清理毒典库房的残留毒物。
大殿门柱倒塌了一半，烟尘未散。
一道枯瘦身影从中走出。
万毒谷谷主披着黑袍，脸上覆着半块青铜面具，步子缓慢却稳定。他身后跟着六名长老，个个低着头，手中捧着卷册与玉盒。
金小小站在高台边缘，左手按住残剑录铁环，右手垂在身侧。
“你要战，还是降？”她问。
谷主停下脚步，抬头看她。“我女儿柳如眉呢？”
“昏迷未醒，经脉被封，但活着。”
他闭了闭眼。“我交《毒典》全本，所有炼毒秘法、药材图谱、赤霄铁走私路线，全部奉上。只求你放过这些跟随我三十年的老兄弟。”
“他们可以走。”金小小说，“但必须留下名册、联络网、据点分布。我要知道每一处藏身之地。”
“你不怕我们日后反扑？”
“我不怕。”她说，“只要你敢动，我就敢杀到一个不留。”
谷主沉默良久，终于抬手。一名长老上前，双手捧出一本漆黑典籍，封面刻着扭曲藤纹。
金小小没有立刻去接。
她看向身后。
“药仙谷谷主。”
“在。”老者快步上前。
“这本书，你接不接？”
老人看着那本《毒典》，眼神复杂。“此书害人无数……但也救人无数。若能用于解毒研究，我愿接手。”
“好。”金小小转向谷主，“从今日起，万毒谷改称‘医毒堂’。所有毒术转为研毒制药之用，归药仙谷监管。违者，杀无赦。”
谷主低头，单膝跪地，将《毒典》置于石台之上。
金小小走上前，伸手翻开第一页。纸页泛黄，字迹密布。她指尖划过一行标题：“蚀心丹改良方——以伪灵根为引，控人心智。”
她合上书，抬头环视四周。
“毒不是恶。用毒杀人，才是恶。”
台下众人静默。
她继续说：“今日之胜，不在杀戮，而在正道。林岚已败，暗影教暴露，万毒谷不再为祸。但这不是结束。”
她看向铁血盟盟主。
“狂战。”
“在！”男人应声上前，战甲未卸。
“你曾受蚀心丹所控，部下三人自毁。现在，你愿不愿与残剑盟、守漠寺、药仙谷结盟，共守三域？”
狂战咧嘴一笑。“早该如此。我铁血盟愿签盟约。”
她又看向玄苦大师。
老僧缓缓起身，合十。“善念当存，我守漠寺愿为护道之力。”
药仙谷谷主也上前一步。“南部毒患多年，今日终见曙光。我药仙谷，永不背约。”
金小小点头。“从今往后，东部残剑盟、西部铁血盟、南部药仙谷、守漠寺，四方便为‘三域同盟’。若有外魔入侵，四方共御。”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低语。
残剑盟成员挺直腰背，眼中燃起光。铁血盟战士互碰拳甲，发出闷响。守漠寺武僧齐诵佛号，声如洪钟。
谷主仍跪在原地，面具下的呼吸沉重。
金小小走到他面前。“你还有句话要说。”
他抬起头。“我非自愿作恶。林岚背后有暗影教，他们拿我族人性命威胁我。我……无力反抗。”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不杀你。但你必须活着赎罪——协助药仙谷破解所有毒方，直到最后一人解毒成功。”
他缓缓摘下面具。
一张苍老的脸露出，皱纹深刻，眼神浑浊却清明。他将宗主令放在《毒典》旁，轻声说：“我愿。”
金小小弯腰，拾起那枚铜令。
它很轻，却压着千百条性命。
她转身走向高台中央，将铜令与《毒典》并列放好。残剑录铁环依旧冰冷，但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回归。
不是系统的声音，不是数据流，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联系。
像是她在走，它就在后面跟着。
像是她停，它也会默默站住。
风从断壁间穿过，吹动她的衣角。远处毒沼翻涌，雾气渐散。
她抬起手，指向天际。
“传令下去，所有据点逐一清查，毒物集中焚毁，俘虏押送审讯。明日此时，我要看到万毒谷再无一处私藏毒炉。”
“是！”众人齐声应诺。
残剑盟成员迅速分队出动。铁血盟战士扛起战斧，向北区进发。守漠寺武僧扶起伤员，开始转移。
药仙谷谷主拿着《毒典》副本，带着弟子走向炼毒房，准备封存设备。
金小小独自站在高台，望着这片曾遍布杀机的土地。
她的腿还在抖，毒性未清，伤势未愈。
但她站得很稳。
手腕上的铁环忽然震了一下。
极轻微，像错觉。
她低头看去。
铁环依旧灰暗，没有光，没有提示，什么都没有。
可她知道，它醒了。
只是不想说话。
她嘴角动了动。
“你要是想欢呼，就别忍着。”
没有回应。
但她笑了。
这时，一名残剑盟弟子快步跑来。
“盟主！北区地下密室发现异常——墙壁上有刻痕，像是最近才留下的。”
“什么内容？”
“写着……”弟子咽了口唾沫，“火熄于寅，影现于辰。”
金小小眼神一凝。
她立刻跃下高台，朝北区奔去。
残剑盟弟子紧随其后。
密室入口藏在塌陷的药房下方，需穿过一段狭窄甬道。她一路疾行，左手始终按在铁环上。
铁环越来越热。
进入密室时，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墙上确实有刻痕，深深浅浅，排列成行。
她走近细看。
除了那八个字，还有一幅简图：一座高塔，塔顶裂开，下方站着许多人影，其中一人手持长剑，背对众人。
图的右下角，刻着一个小字——“梯”。
她瞳孔微缩。
天梯？
她立刻抬手，用空间感知扫描整面墙。
没有陷阱，没有机关。
但当她的手指划过“梯”字时，铁环猛地一烫。
脑海中闪过一段画面：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四周云海翻腾，无数残魂在空中飘荡，口中喊着同一个词——
“飞升。”
画面一闪即逝。
她收回手，呼吸变重。
这不是系统主动给的。
是她触碰到了什么，它被动响应了。
她转身对弟子下令：“封锁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出。去找玄苦大师和狂战，让他们带人过来。”
“是！”
弟子刚跑出去，铁环又震了一下。
这次，她听到了一句话。
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别碰那个字。”
她站在原地，盯着墙上的“梯”字。
手指慢慢抬起。
就要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