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盯着那根从腐尸指尖勾出的金线,细如发丝,却在泥水中泛着不自然的微光。她左手撑着残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右臂的毒素已经蔓延至肩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铁砂在经脉里刮过。
她没动,只是将残剑录外环铁圈缓缓贴在掌心。系统的声音立刻响起:“检测到异常能量传导路径,与缚灵咒符文链共振频率一致——建议别碰,上次你信我警告了吗?结果中毒到现在。”
她没理会,只把铁圈边缘抵在泥面,轻轻一划。最后一丝未被侵蚀的灵力顺着金属流入地下,触碰到金线的瞬间,地面猛然一震。
轰——
泥沼塌陷,石阶裸露,向下延伸,被湿气和锈味包裹。通道两侧镶嵌着残破的青铜灯座,灯油早已干涸,只剩焦黑的芯子。
她咬牙,左手扶着残剑一步步走下。每踏一阶,右臂的痛感就加深一分。台阶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满扭曲符文,中央凹陷处嵌着一块断裂的测心石残片,微光闪烁。
“系统,扫描。”
“扫不了,这门有反窥探阵。”系统顿了顿,“但可以告诉你,这种符文结构,我见过——三十年前,测心石事件里出现过一模一样的压制手法。”
她瞳孔一缩。
门缝里渗出的不是空气,而是一种低频震颤,像是无数细小的咒文在内部共鸣。她将残剑插入门缝,剑心之力缓缓注入。金属摩擦声刺耳,门缝被一点点撑开。
密室内部堆满青铜器,鼎、簋、壶、盘,表面全刻着同一种符咒。那些线条不像人工雕刻,倒像是被活物啃噬后留下的痕迹,弯曲而粘连。
中央石台上,那枚测心石残片正微微震动,与门上的那块遥相呼应。
“这些不是普通法器。”系统声音低了几分,“是‘咒器’——专门用来承载和释放缚灵咒的容器。而且……”它停顿了一下,“它们被激活过,最近一次,不超过三天。”
金小小走近石台,伸手去取残片。指尖刚触到,密室深处突然涌出一股灵力波动。
幻象浮现。
一名老剑修跪在刑堂中央,双手被锁链缠绕,经脉中游走着黑色符线。他面容枯槁,眼神却未屈。头顶上方,三枚测心石悬空旋转,投射出“通敌”“叛宗”“勾结魔族”的判定字样。
他张了嘴,似乎在辩解,但没有声音传出。
金小小心头一紧,剑心本能地斩出一道裂隙,幻象崩碎。
“别看那些画面。”系统冷声提醒,“那是残留记忆的投影,专门扰乱心智。看符文——所有咒文的起笔方向,都指向同一个位置。”
她凝神细看。
果然,每一件青铜器上的缚灵咒,第一笔划出的弧度,全都朝向同一个方位——天一门旧刑堂的方向。
这是标记。
是证据。
她正欲再查,头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一人从坍塌的入口跃下,溅起泥水,单膝跪地,抬头时满脸湿痕,眼中布满血丝。
是陈锋。
他浑身湿透,外袍撕裂,显然是一路强行闯入。目光扫过密室,最终死死钉在一件青铜鼎上。
鼎腹刻着四个字:陈氏承宗。
他踉跄上前,手指颤抖地抚上那四个字,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这是我父亲的东西。他当年……就是被这种符咒定罪的。说他私藏咒器,勾结外敌……可他至死都没认。”
金小小没说话。
陈锋猛地转身,瞪着她:“你早就知道?这是林岚的局?还是……整个残剑盟都在骗我?”
“我不知道。”她声音平稳,“但我现在知道了——这些符器,和你父亲当年的案子,是同一套手法。”
陈锋冷笑,眼眶发红:“三十年前,他们用这种东西毁了我父亲。现在,又拿出来对付我们?”
“不是对付你。”金小小盯着他,“是让历史重演。他们想用同样的罪名,把新的‘叛徒’钉死在刑堂上——这次,目标是我。”
陈锋怔住。
“锁灵草压制天赋,蚀心丹腐蚀经脉,毒瘴花污染灵矿。”她一字一句,“现在,又挖出这些咒器。林岚要的不是杀我,是让我背负和你父亲一样的罪名,死在所有人唾弃里。”
陈锋呼吸一滞。
他低头看着那尊青铜鼎,忽然抬手,一拳砸在鼎身上。
“砰!”
青铜震鸣,回荡在密室中。
他还要再砸,金小小猛然抬手,残剑横在他胸前:“停下。”
“为什么?”他怒吼,“让他们烧了!砸了!这些脏东西,根本不该存在!”
“你砸了它,证据就没了。”她盯着他,“你父亲没认罪,说明他清白。可他死的时候,没人替他说话。现在,这些东西重现,不是偶然——是有人想让我们也变成‘叛徒’。”
陈锋喘着粗气,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密室剧烈一震。
石柱龟裂,碎石坠落。符阵核心被陈锋的冲击触发反噬,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警告。”系统突然响起,“结构稳定性低于阈值,三十息内将完全塌陷。”
金小小咬牙,左手强行催动剑心,在崩塌的三根主柱之间划出三道空间裂隙。裂隙交错,形成临时支撑,暂时稳住顶部。
“你撑不了多久。”系统低声,“右臂毒素已侵入心脉,再强行用剑心,你会当场昏死。”
她没答,只扶住陈锋肩膀:“听着,你父亲没认罪,是因为他知道真相会被掩盖。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找到了源头。只要活着出去,就能翻案。”
陈锋抬头,眼中悲痛未散,却被一股更冷的怒意取代。
“林岚……”他声音低沉,“她不是第一个用这手段的人。但她必须是最后一个。”
金小小点头,伸手将石台上的测心石残片握入掌心。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像是某种沉睡的意志正在苏醒。
她刚要动身,系统突然提示:“等等——残片背面有字。”
她翻过残片。
背面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几乎被磨损殆尽,只能勉强辨认:
“……咒源出自……刑堂……执笔人……林……”
最后一个字残缺。
但已经足够。
她将残片收进怀中,左手撑着残剑,准备撤离。
陈锋最后看了一眼那尊青铜鼎,弯腰,用力掰下鼎角一角,紧紧攥在手中。
“走。”他说。
金小小刚迈出一步,右臂猛然一抽,毒素逆冲,视线瞬间模糊。她膝盖一软,残剑拄地才没倒下。
“你快不行了。”系统说,“再走十步,你就会栽在台阶上。”
她没回应,只用左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石阶。
密室在身后持续崩塌,碎石滚落,烟尘弥漫。
当他们终于爬出地面时,沼泽恢复了死寂。浓雾依旧笼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金小小跪在泥地上,大口喘息,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滴落的血在泥面晕开。
陈锋站在她身旁,握着那块青铜角,目光沉冷。
远处,雾中一道人影静立,手中握着一枚赤红丹丸,轻轻一捏,黑雾弥漫,随即消散。
那人转身离去,脚步无声。
金小小忽然抬头,望向雾气深处。
她右手的血,还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