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养心殿内温暖如春。上好的银霜炭在雕龙暖炉里烧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但殿内的气氛却比外面那冰天雪地的寒夜还要冷上三分。
大夏的九五至尊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常服正独自一人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那沙盘上用细沙堆砌出了整个神都的地形,山川河流街道坊市都非常详细,甚至连公主府听竹轩里那棵老槐树的位置都用一颗圆润的黑子标注了出来。
陛下。
一名身着黑袍脸上戴着青铜鬼面的身影如同真正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皇帝的身后。
暗龙卫。
说。
皇帝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枚代表着听竹轩的黑子上声音平淡。
东宫那边请了玄阳子入宫,暗龙卫的声音嘶哑干涩不带半点感情。
玄阳子……
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一个靠着些上不得台面的幻术在京中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朕的太子竟沦落到要将希望寄托在这种人的身上。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担忧,只有一种像是在看一件有瑕疵的瓷器时所流露出的深深的失望。
传朕的口谕。
皇帝缓缓伸出手从沙盘上拈起了一枚代表着东宫的白子。
让锦衣卫盯紧那个玄阳子,他在东宫里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做的一切……朕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遵旨。
暗龙卫躬身领命身影再一次融入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殿重归寂静。
皇帝把玩着手里那枚冰凉的白子终于缓缓的转过了身。他这张不怒自威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对萧红绫的慈爱与宠溺,剩下的只有属于帝王的绝对的冷酷!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病了,他也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邪祟,那是人的手段!一种他都感到有些心惊的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他之所以冷眼旁观是因为他想看一看,他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太子到底有没有资格接替他坐上这张冰冷的龙椅!一个未来的君王如果连这点看不见的风浪都扛不住,那他凭什么去驾驭这万里江山?
玄策啊玄策……
皇帝将手里的白子随手丢进了暖炉之中,那枚由上好冷玉雕琢而成的棋子在通红的炭火里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便无声无息地化为了虚无。
这是你自己的劫。
同一时间,醉仙阁。
柳知意一袭淡紫色的长裙亲自为江澈和萧红绫斟满了杯中的温酒。
玄阳子到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悦耳,但带来的消息却让本就有些烦躁的萧红绫突然蹙起了眉头。
什么羊什么子?
玄阳子,柳知意耐心的解释道神都里近几年声名鹊起的一位道长。据说精通雷法与符箓曾为不少王公贵族驱邪镇宅颇有几分真本事。
真本事?萧红绫嗤笑一声一个连妖气和鬼气都分不清的凡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他或许是分不清。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澈却突然开了口,他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看见一些太子殿下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萧红绫和柳知意闻言皆是一愣,她们同时看向了江澈。
却见江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养了三天的鱼。
终于要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