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阿尔卑斯山依旧静谧,但林清歌的心境却已与初来时截然不同。过去的几周,如同在风暴肆虐的海洋中航行——摩根家族赤裸的恶意、陆廷渊霸道的干预、环球之声裹着蜜糖的陷阱,还有那始终萦绕不散、关于一笑身世可能引来的未知风险……这些力量从四面八方撕扯着她,试图将她拖入不同的漩涡。
被动躲避,等待着他人的庇护或命运的裁决,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埃里克大师的话如同惊雷,在她心中反复回响:“有时候,直面风暴,比永远躲避更能获得真正的平静。”、“你真正的堡垒,不是你躲藏的地点,而是你自身的光芒。”
她不能再等了。
纽约联合国音乐会的邀请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她站到世界面前发声的舞台。但她不能仅仅依靠一场演出。她需要一个根基,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不受任何势力掣肘的根据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堡垒。
深夜,林一笑已经熟睡,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均匀起伏。林清歌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坚毅的侧脸。她面前摊开着笔记,上面罗列着当前面临的局面:
· 环球之声合约: 诱惑巨大,但动机可疑,可能与陆廷渊或摩根家族有关联,一旦签署,自主权将大幅丧失。
· 摩根家族威胁: 暂时因陆廷渊的商业打击而退却,但根源未除,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更阴险的攻击。他们对一笑的兴趣,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 陆廷渊的纠缠: 他的“保护”带着强烈的控制欲和未言明的目的,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他的每一次靠近都可能带来新的风波。
· 一笑的身世隐患: 这是一个未知的雷区,一旦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一个完全安全、完全可信的依靠。埃里克大师是恩师和庇护者,但她不能永远依赖一位老人的羽翼。陆廷渊……他的方式她无法接受。而顾言之……
顾言之。
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他是少数从始至终,未曾试图控制她,而是真正给予她帮助和尊重的人。他的背景神秘,能量不俗,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一直在恪守着某种“守护”的承诺,无论是出于对她母亲的旧情,还是其他原因,他的立场相对中立且可靠。
是时候,主动建立起属于自己的阵地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经过高度加密的通讯软件,找到了那个久未拨打的号码。此刻,国内应是凌晨,但她知道,顾言之很可能还没休息。
视频请求很快被接通。屏幕那端,顾言之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背景是他那间堆满了音乐器材和书籍的工作室,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看到林清歌时,眼中立刻流露出关切和惊讶。
“清歌?这么晚,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和。
“顾大哥,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林清歌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决心,“我没事,但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她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将目前面临的复杂局面——摩根家族的威胁、陆廷渊的干涉、环球之声的合约,以及她决定参加纽约联合国音乐会的事情,清晰地、有条理地阐述了一遍。她没有隐瞒一笑身世可能存在的疑点带来的不安,也坦诚了埃里克大师的庇护和陆廷渊近期的“清扫”行动。
顾言之安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眼神越来越凝重。他显然也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但听到林清歌如此系统地梳理,仍感到形势的严峻远超他的预估。
“所以,”林清歌总结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屏幕里的顾言之,“我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躲藏和依赖他人,换不来真正的安全。我需要一个完全由我自己掌控的据点,一个能让我安心创作、也能应对各方压力的地方。”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自己的决定:
“顾大哥,我想成立自己的个人独立音乐工作室。不是挂靠在任何公司旗下,是完全独立的法人实体。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屏幕那端的顾言之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的光芒。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火焰,那不再是过去隐忍的、带着忧伤的光芒,而是一种破土而出、渴望主宰自己命运的坚定意志。
“个人工作室……”顾言之沉吟片刻,随即嘴角浮现出一抹赞许的笑意,“好!这个想法很好!清歌,你早就应该走到这一步了!”
他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成立工作室的法律程序、注册地选择(可以考虑在瑞士或者某个隐私保护较好的欧洲小国)、初始资金、团队搭建……这些具体事务,我可以帮你远程规划和操作。我在欧洲有一些可靠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可以为你引荐。最重要的是保持独立性和控制权,所有的决策必须由你最终拍板。”
“我知道这很难,前路会有很多挑战,尤其是来自摩根家族和……陆廷渊的可能阻挠。”林清歌坦言。
“正因为难,才更要去做。”顾言之的语气变得坚定,“只有当你自己足够强大,拥有属于自己的平台和话语权,你才能真正摆脱棋子的命运。清歌,我支持你。无论你需要什么帮助,我都会尽力。”
他的支持,像一块坚实的基石,垫在了林清歌决心之下。
结束与顾言之的通话后,林清歌走到浴室的镜子前。镜中的女人,面容依旧清丽,但眉宇间少了往日的飘忽与隐忍,多了几分沉静的力量和清晰的棱角。经历了这么多风雨、背叛、挣扎与逃亡,她终于彻底明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无论是爱是恨,是保护还是利用,最终都可能是一场空。
唯有自己亲手铸就的城池,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她静静地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曾经,它们犹如深邃的湖泊,盛满了音乐和无尽的爱恋;然而如今,却像是被泪水浸泡过一般,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穿透了层层迷雾,点亮了她眼中原本黯淡无光的火焰。那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宛如阿尔卑斯山巅永远不会熄灭的雪光,璀璨而耀眼。
她轻声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对自己宣誓: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从今天起,我要有属于自己的堡垒。”
这一刻,那个曾经在陆廷渊阴影下卑微隐忍的替身新娘,那个带着幼子仓惶远遁的柔弱母亲,彻底死去了。
站在镜子前的,是一个决心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战士。
她的武器,是她的音乐。
她的战场,即将铺开到整个世界。
而堡垒的基石,就在她此刻坚定的眼神中,开始浇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