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却也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沈清颜能清晰地感受到萧绝身体的重量越来越倚靠在她身上,他背后的伤口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衣衫,带着一股不祥的甜腥气。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滚烫,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王爷!坚持住!”沈清颜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全力搀扶着他,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她不敢回王府,也不敢回国公府,萧元启的人很可能在那些地方守株待兔。她凭着记忆,引导着萧绝走向山脚下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属于萧绝名下的安全屋——一处外表看似废弃的猎户木屋。
终于,木屋近在眼前。 沈清颜几乎是撞开门,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萧绝扶到简陋的床榻上。她迅速反锁房门,点燃桌上那盏昏黄的油灯。灯光下,萧绝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额头上布满冷汗,显然毒素正在迅速蔓延!
“王爷!萧绝!”沈清颜轻拍他的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萧绝勉强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却仍努力聚焦在她脸上,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没……没事……死不了……”
“别说话!”沈清颜厉声打断他,声音却带着哽咽。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开他背后伤口周围的衣物,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紫黑色,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散发出那股令人心悸的甜腥味!
是“七日殇”! 沈清颜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这是一种极为阴损的混合剧毒,中毒者不会立刻毙命,但会承受七日钻心蚀骨之痛,最终全身溃烂而亡!若非萧绝内力深厚,强行压制,恐怕此刻早已毒发昏迷!
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所有银针,手法快如闪电,封住他心脉和伤口周围几处大穴,延缓毒素扩散。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必须尽快解毒!
“需要……什么药?”萧绝的声音极其微弱,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
沈清颜快速报出几味关键的解毒药材,其中最重要的一味是极其罕见的“七星海棠”。此花生长于极寒之地,京城附近根本不可能有。
“王府……药库……暗格……”萧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王府药库! 可王府如今必然在萧元启的严密监控之下,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沈清颜看着萧绝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决心交织在心头。他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她绝不能让他死!
她迅速处理好伤口表层的腐肉,撒上仅有的消炎止血药粉,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好。然后,她将那枚用血换来的阳佩锦囊,小心翼翼地塞进萧绝贴身的内衫口袋里,低声道:“王爷,你等我回来!”
她必须冒险回一趟京城!不仅要拿到七星海棠,还要找到其他几味药材!
安顿好萧绝,沈清颜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木屋,身影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
京城的气氛比昨日更加紧张,城门盘查愈发严苛。 沈清颜早有准备,她换上了一身普通村妇的粗布衣裳,脸上涂抹了些许泥灰,混在清早进城卖菜的农人队伍里,低着头,顺利通过了盘查。
她没有直接去王府,而是先回到了凝香斋。铺子虽然歇业,但后院她存放药材的小库房还在。她避开可能的眼线,从后门潜入,幸运地找到了除七星海棠之外的其他几味药材。
最难的,就是七星海棠。 王府不能硬闯,她想到了一个人——皇后!皇后既然暗中相助,或许……她手中会有此药?或者,能帮她进入王府药库?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赌博。但为了救萧绝,她别无选择!
她再次利用之前与皇后身边老嬷嬷接触的渠道,递进去一张极其隐晦的纸条,上面只画了一株海棠,旁边点了七颗星。
等待回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沈清颜躲在凝香斋后院,心急如焚。她不断地设想着各种可能,如果皇后拒绝,如果这是陷阱……她不敢想象萧绝在木屋里还能支撑多久。
终于,在午后,那个老嬷嬷竟然亲自来了! 她打扮成寻常富家婆子的模样,提着一个食盒,像是来采买胭脂的客人。
“姑娘要的东西,老婆子我找遍了京城,可算在一家老药铺的库底里找到了这么一株,也不知合不合用。”老嬷嬷将食盒底层的一个小小锦盒推到沈清颜面前,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娘娘让老奴带句话:风雨太大,珍重自身。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难回头了。”
沈清颜接过那冰凉的小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株保存完好的、花瓣上带着七点银斑的干枯海棠花!
真的是七星海棠!
巨大的喜悦和感激涌上心头,沈清颜对着老嬷嬷深深一拜:“多谢嬷嬷!多谢娘娘!此恩,沈清颜永世不忘!”
“快走吧。”老嬷嬷摆摆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药材齐备,沈清颜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准备出城。然而,就在她即将到达城门时,却发现城门口突然增加了大量士兵,正在对出城的年轻女子进行格外严格的盘查,甚至……拿着画像对比!
那画像上的人,赫然就是她!
萧元启已经发现她回城了!并且在各个出口布下了天罗地网!
怎么办? 硬闯绝无可能!绕道其他城门时间来不及,萧绝等不了那么久!沈清颜心急如焚,握着药材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沈清颜进退维谷,几乎绝望之际,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布马车缓缓驶到她身边。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意料之外的脸——竟是多日未见的,她那位被送去家庙的“好妹妹”沈婉儿的贴身丫鬟,墨香!
只是此时的墨香,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大小姐……快上车!”墨香的声音急促而颤抖,“是……是二小姐让我来的!她说,只有您能救她了!她知道一条出城的密道,作为交换,求您……求您将来保住她一条性命!”
沈婉儿?! 她不是在家庙吗?怎么会知道京城的情况?又怎么会在此刻伸出援手?这究竟是绝处逢生的机会,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马车就停在眼前,车帘后的黑暗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而身后,是越来越近的、拿着画像盘查的士兵。
沈清颜看着手中救命的药材,又看了看那辆诡异的马车,心念电转——
上,还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