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宗固守的铁通阵,如同风中残烛,在幽冥殿主力疯狂的冲击下,明灭不定,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原本厚重的烈焰光罩,此刻已薄如蝉翼,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全靠弟子们燃烧精血、前仆后继地填补,才勉强没有彻底崩溃。
阵外,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有赤阳宗服饰的弟子,但更多是幽冥殿徒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刺鼻的硫磺死气几乎让人窒息。
“噗——!”
一位元胎境中期的长老,为了堵住一处被白骨巨人砸开的缺口,硬接了幽冥殿主一记隔空鬼爪,整个人吐血倒飞,胸膛塌陷,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被同门拼死抢回阵中,已是生死不知。
这已是第三位重伤失去战力的元胎长老!而战死的元胎境,已有两位!地炁、天炁境的弟子伤亡,更是无法计数!
烈阳子宗主,这位一向威严如山的汉子,此刻发髻散乱,衣袍染血,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年轻却写满疲惫与决然的面孔,看着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心如刀绞。
他通过同心镜,再次收到玄水阁与锋金崖传来的讯息——他们遭遇了幽冥殿徒近乎自杀式的阻击,突围进度缓慢,至少还需一个时辰才能赶到!
一个时辰?烈阳子看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赤阳宗恐怕连半炷香都撑不住了!
一旦防线彻底崩溃,在场所有赤阳宗精锐,包括他自己,都将被幽冥殿这股洪流碾碎、吞噬!赤阳宗千年道统,将就此断绝!
不能再犹豫了!
烈阳子眼中闪过一丝无比痛苦的决断,他猛地抬头,声音以秘法传入每一位尚在战斗的弟子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深沉的悲怆:“传承弟子庄戟天、核心弟子赵炎、李昊……他念出十几个名字,立刻脱离战场,由烈风长老率领,沿预设密道,撤回宗门!”
这道命令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撤退?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让一部分人先走?
庄戟天正一剑将一名试图突破防线的蚀魂部修士劈成两半,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宗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宗主!我等愿与宗门共存亡!”
“住口!”烈风长老浑身是血,一把抓住庄戟天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他双目赤红,低吼道:“这是命令!宗门火种不能灭!你们活着,赤阳宗才有未来!明白吗?!”
庄戟天身体一震,看着烈风长老那近乎哀求与命令交织的眼神,又看向周围那些依旧在死战、却对他投来复杂目光的同门,他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贪生怕死,这是传承的责任!他们这些被点名的人,是宗门未来的希望,必须活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师尊,炎阳真人缓缓走了过来,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骨折,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依旧平静而坚定。他来到庄戟天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爱徒的肩膀,那手掌依旧带着熟悉的温热。
“戟天,”炎阳真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庄戟天耳中,“走吧,你的路还长,不该止步于此。”
“师尊!您……”庄戟天看着师尊那决然的眼神,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他瞬间明白了,师尊不在撤退名单之中!
“为师是传功长老,宗门在,我在;宗门危,我岂能独活?”炎阳真人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看透生死的洒脱,“更何况,总得有人留下来,为你们断后,多争取一点时间。”
他深深地看着庄戟天,仿佛要将弟子的模样刻入灵魂:“记住,活着回去!将‘赤阳耀世身’传承下去,将宗门的道统传承下去!将来,若有机会……替为师,多杀几个幽冥殿的崽子!”
说完,炎阳真人猛地转身,不再看庄戟天一眼,他燃烧起最后的法力,整个人的气息如同回光返照般攀升,大步走向那防线最脆弱、最危险的地方,声音响彻战场:“赤阳宗弟子!随我——死战!为后辈,开生路!”
“死战!死战!!”留下断后的长老和弟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眼神决绝,带着必死的信念,主动发起了反冲锋,死死缠住了试图追击的幽冥殿徒!
“走!”烈风长老几乎是拖着目眦欲裂、泪水模糊了双眼的庄戟天,与其他被点名的精英弟子一起,冲向了裂峡深处那条隐秘的逃生通道。
庄戟天最后回头望去,只见师尊炎阳真人那燃烧着烈焰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入了无尽的黑暗与鬼潮之中,那么的决绝,那么的……悲壮。
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将这一幕,连同那刻骨的仇恨与责任,深深烙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