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过院墙,村支书就揣着断绝书来了。他手里的纸张叠得整齐,边角没有褶皱,是昨天陆柒柒连夜写的 —— 草纸糙得磨手,上面的墨字已经干了,摸上去有点凸,像医院里病人病历本上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村支书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石凳被太阳晒得暖乎乎的,他从兜里掏出个红漆印泥盒,盒盖一打开,浓艳的红就晃了眼,沾在指尖黏糊糊的,像医院里的红药水。
“柒柒,你再看看,这断绝书的内容对不对,没问题咱就盖章了。” 村支书把纸张递过来,风一吹,纸角 “哗啦” 响,像医院里晾着的床单被风吹动的声音。陆柒柒接过纸,指尖蹭过 “断绝与张翠花、陆大宝、陆小宝亲属关系” 这行字,突然想起前世的出院证明 —— 也是这样盖着红公章,王姨拿着证明笑出了眼泪,说 “柒柒出院了,就能过好日子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好像还能摸到出院证明的薄纸,手指在空口袋里捏了捏,才回过神来。“对,没问题。” 她轻声说,又把纸递给陆老实和李秀兰,“爹娘,你们也看看。”
陆老实接过纸,看了两行就红了眼:“好,盖吧,盖了章,以后就再也不跟他们牵扯了。” 李秀兰没看,只是点了点头,手里攥着的围裙都被捏皱了。
村支书拿起毛笔,蘸了点印泥,在 “村部公章” 的位置稳稳盖下去。红印清晰地落在纸上,像一颗红心,把 “断绝关系” 这四个字衬得更重了。他又把笔递给陆柒柒:“你签字,再让你爹娘也签,咱这公证就算数了。”
陆柒柒捏着铅笔,笔杆滑溜溜的,有点钝。她在 “申请人” 后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比以前工整多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医院里王姨教她写字的样子 —— 王姨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 “陆柒柒”,说 “这是你的名字,要记牢”。她对着空气小声说:“王姨你看,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还写得这么好。” 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陆老实和李秀兰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只是笑了笑。
陆老实和李秀兰也签了字,铅笔在纸上的 “沙沙” 声很轻,混着院外的鸡叫声,格外安宁。村支书把断绝书折好,放进印泥盒旁的布兜里:“我把这个交到镇上存着,以后他们再敢来闹,你们就拿这个说事,没人能说你们不对。”
公证完,村支书刚要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又坐了回去:“对了,镇上后天有集市,要办农产品比赛,你家的玉米长得好,绿油油的比别家的壮实,去试试,拿了奖有奖金,还能给咱村争光。”
陆老实眼睛一亮:“好啊!我们去试试,柒柒种的玉米肯定能拿奖!”
“我也去!” 陆柒柒赶紧说,“我还能帮着搬玉米,上次去玉米地,我还看见有几穗特别大的,肯定能赢。” 她又对着空气小声补了句,“王姨,我们要去比赛了,像去医院参加手工比赛一样,肯定能拿奖。”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村会计。他手里拿着张红纸,跑得满头大汗,汗滴在红纸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支书!不好了,哦不,是好事!” 他喘着气,把红纸递过来,“上面发了通知,要选村里的‘致富能手’,我看柒柒就合适!她种的番茄、玉米都好,还帮着邻居卖菜,大伙都服她!”
村民们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李婶第一个附和:“对!柒柒能干,选她!她还帮我家种番茄,不然我家的番茄早死了!” 王大叔也说:“柒柒还帮着浇水,心眼好,本事也大,这‘致富能手’就该是她的!”
陆柒柒愣了愣,手里的铅笔都掉在了地上。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得这样的称号,下意识又摸了摸口袋,好像要跟王姨分享这个好消息。“我…… 我不行吧?” 她小声说。
“咋不行!” 村支书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配得上!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报你的名字!”
陆老实笑得合不拢嘴:“柒柒,你真厉害!爹为你骄傲!”
李秀兰也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是啊,柒柒长大了,有本事了。”
陆柒柒捡起铅笔,攥在手里。阳光照在身上,暖得发烫,她对着空气说:“王姨,他们选我当‘致富能手’了,我厉害不?” 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 她的疯癫没了以前的慌乱,多了点孩子气的依赖,像还在跟最亲的人分享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