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鸡圈里传来 “咯咯” 的叫声,是谁家的母鸡下蛋了,声音洪亮,却压不住那几句轻飘飘的谣言。陆柒柒的手突然攥紧了菜篮把手,竹编的把手硌得指腹生疼,她盯着地上的青草,突然蹲下来,指尖揪住一片草叶,用力一扯,草叶断了,她又把断了的草叶揪成更小的碎末,碎草渣沾在指尖,痒痒的。
“我没偷,” 她嘴里小声念叨,头埋得低,头发垂下来遮住脸,“病友也没偷,是药自己掉在床底下的,护士后来找到了,说不是病友偷的……” 前世在精神病院,有个病友被诬陷偷了护士的安眠药,病友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揪草,把草叶揪得粉碎,最后被护士带走关了禁闭。陆柒柒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太阳跟今天一样,暖乎乎的,却照得人心里发寒。
“柒柒?你咋在这儿?” 张婶先看见她,说话声顿了顿,手里的白菜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扶了扶菜篮。她本来想住嘴,目光却落在陆柒柒左手的戒指上 —— 铜制的戒面磨得发亮,在晨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张婶的眼睛亮了亮,话头突然拐了:“柒柒,你这戒指是铜的?真好看!我家丫头今年十岁了,也想要个这样的小戒指,你知道哪儿能买不?”
陆柒柒抬起头,指尖还沾着草渣,她盯着张婶的脸,认真地说:“这不是买的,是从当铺赎回来的,我娘以前的。” 她的声音有点哑,像刚哭过,“当铺的掌柜收了我一块奶糖,说抵两块钱。”
“赎回来的啊?” 张婶咂咂嘴,又唠起别的,“我家丫头昨天跟她爹闹脾气,把留了三年的辫子剪了,剪完就哭,说再也不能扎蝴蝶结了,哄了半天才好。” 她说着还比划了一下,“辫子那么长,能到腰呢,剪下来的头发我都收着了,想给她做个假发髻。”
李嫂在旁边听着,本来想接回 “偷钱” 的话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村支书扛着锄头从东边过来,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张婶,改口道:“我们刚才还说呢,这阵子的白菜价真贵,八分钱一斤,比上个月贵了两分钱,买一棵都够买两个馒头了。”
村支书正好走过来,听见这话,笑着说:“贵就别买了,我家后院种了半畦白菜,长得正好,你们要就去拔,不用给钱,都是一个村的,客气啥。” 他还以为两人真在聊白菜价,又补充道,“要是嫌生吃凉,就用开水焯焯,拌点酱油,好吃得很。”
张婶和李嫂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张婶赶紧说:“那多不好意思,下次我给你带点咸菜。” 李嫂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家腌的萝卜干也好吃,下次给你拿点。” 两人说着就收拾东西,匆匆忙忙地走了,连掉在地上的一片白菜叶都忘了捡。
陆柒柒蹲在地上,捡起那片白菜叶,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泥。白菜叶有点蔫,边缘发卷,像医院里放久了的药片。她盯着张婶和李嫂的背影,突然对着空气说:“王姨,她们刚才在说谎,我没偷砖厂的钱,真的没偷。就像上次病友没偷药一样,是她们看错了,或者是钱自己掉了,不是我拿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把白菜叶揉成了团,绿色的汁液沾在指尖,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