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院子东侧的菜园子还带着点潮气。陆柒柒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把小铁铲，指尖插进泥土里 —— 软乎乎的像医院里晒过的棉花，指缝里沾着细小的草屑，青草的淡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吸进鼻子里暖暖的。她面前的菜畦已经翻好了，土块被敲得碎碎的，像护工王姨磨碎的药粉，散在田埂上。
“柒柒，撒菜籽的时候轻点，别撒太密，不然长不开。” 李秀兰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装着褐色的菠菜籽，小得像芝麻，阳光下泛着淡褐色的光。她把碗递过去，又唠：“上次你李婶说她家的菠菜长得稀，就是因为撒太密了，你可得注意点。”
陆柒柒接过碗，指尖捏起一点菜籽 —— 菜籽太小，捏在手里像抓了把细沙，稍不注意就会漏下去。她突然想起前世医院后院的小菜园，护工王姨在里面种了几棵菠菜，菠菜叶子绿油油的，王姨总说：“柒柒，菠菜能补铁，多吃点脸色就不白了。” 王姨撒菜籽的时候，也是这样轻轻捏一点，埋得浅浅的，说 “埋浅点长得快，太阳一晒就冒芽”。
“埋浅点，长得快。” 陆柒柒嘴里念叨着，把菜籽均匀地撒在菜畦里，指尖的泥土蹭在菜畦边，留下深色的印子。她撒得很认真，眼睛盯着菜畦，生怕撒密了，像前世王姨教她的那样，“一颗菜籽一个坑，不挤不闹长得好”。
“柒柒，你这儿有菠菜籽没？我家的吃完了，想跟你借点。” 李婶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她手里提着个空菜篮，篮沿沾着点泥土，应该是刚从地里回来。李婶走进菜园，本来要聊种菜的技巧，目光却落在田埂边的酱菜坛上，话头突然拐了：“柒柒，你家的酱菜还有吗？我家的那罐昨天吃完了，你娘腌的酱菜是真好吃，咸淡正好，配粥最香。你要是有，给我装点，我家还有袋白面，给你换咋样？”
陆柒柒抬起头，手里还捏着点菜籽，认真地说：“有，娘腌了好几坛，在厨房的墙角放着。白面不用换，你拿点酱菜就行，都是一个村的，不用客气。” 她想起前世在医院，病友们也总互相分享东西，张姐给她块糖，她给张姐个苹果，王姨说 “互相帮衬才好”。
“那哪行，必须换！” 李婶笑着说，又唠起别的，“我家丫头昨天看见你在菜园种菜，也吵着要种，我找了个小花盆，让她种了颗豆子，她天天蹲在花盆旁边看，问我豆子啥时候发芽。你说这孩子，才八岁，就这么喜欢种菜，以后说不定能当菜农呢。” 李婶说着还比划了一下，“花盆那么小，豆子能发芽才怪，不过孩子高兴，就让她折腾吧。”
陆柒柒听着，也跟着笑了，她想起前世医院里的小病友，也喜欢在窗边种豆子，豆子发芽了就特别开心。她刚要说话，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菜园外有个身影 —— 是陆招娣。陆招娣手里提着个菜篮，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好像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进来。
“招娣姐，你进来坐啊。” 陆柒柒喊了一声，手里的菜籽不小心撒了点在地上。
陆招娣被喊到，吓了一跳，手里的菜篮没拿稳，“咚” 的一声掉在地上。菜篮里的咸菜坛子倒了，咸菜撒了一地，有几块还滚到了菜园的田埂边，沾了点泥土。陆招娣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蹲下来捡，嘴里念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你借点酱油……”
陆柒柒也蹲下来帮忙捡咸菜，指尖沾了点泥土，混着咸菜的咸香。她捡起一块沾了泥的咸菜，认真地说：“没事，咸菜没坏，像上次我在医院把药掉在地上，护士捡起来擦了擦还能用，这个也能吃，回家洗干净就行。” 她对着空气看了看，好像在跟王姨说话，“王姨，你看，咸菜没坏，不用扔，像药一样，擦干净还能用……”
陆招娣捡咸菜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陆柒柒，又赶紧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啊柒柒，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该在门口偷偷看的。” 她捡完最后一块咸菜，把菜篮提起来，又说：“酱油我明天再跟你借吧，我先回家了。”
“不用明天，现在就去拿吧，我家有酱油。” 陆柒柒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娘在厨房，你跟她说一声就行。”
陆招娣愣了愣，点了点头，跟着陆柒柒往厨房走。走到厨房门口，陆招娣突然说：“柒柒，上次我给你的那块花布，你用了吗？要是没剪，我再给你找块大的，我家还有块蓝花布，做布鞋正好。”
陆柒柒眼睛亮了亮，说：“用了，我给爹纳鞋底呢，针脚纳得可密了，娘说好看。不用再给我布了，你留着给你家孩子做衣服吧。”
陆招娣笑了笑，说：“谢谢你啊柒柒，你真是个好人。”
陆柒柒也笑了，说：“不用谢，像你给我布一样，互相帮衬才好，王姨说的……”
她看着手里的布，想起王姨教她纳鞋底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对着空气轻声说：王姨，招娣姐给我布了，我要好好纳鞋底，像你教我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