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颤抖着想去接那碗令人作呕的营养糊。
但墨临渊却没有给他。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凌月流泪的样子,看着他因为恐惧和屈服而颤抖的手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但随即被更深的冷硬覆盖。
“晚了。”
他吐出两个字,手腕一翻,将那碗精心调配的营养糊,连同瓷碗一起,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凌月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既然不想吃,那就饿着。”
墨临渊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直到你学会,什么叫做‘听话’。”
说完,他不再看凌月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如同最终判决。
凌月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僵在原地,看着垃圾桶里狼藉的污渍和碎片,看着那扇紧闭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房门,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慢慢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这一次,墨临渊没有用暴力伤害他的身体,但他用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摧毁了他刚刚萌芽的、微弱的精神反抗。
他用最直白的手段告诉他:
在这个牢笼里,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温饱需求,甚至你思想的每一寸领地,都必须由我来赐予,由我来掌控。
绝对的服从,是唯一生存的法则。
777在他脑海里焦急地呐喊着,说着逃离的计划,说着外面世界的广阔。但此刻的凌月,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绝望的寒冷。
墨临渊不仅加固了有形的牢笼,更是在他心里,上了一把沉重而冰冷的锁。
金色的鸟笼固然华美,但当连呼吸都需要被允许时,它与黑暗的铁笼,并无本质区别。而心牢之锁,远比任何物理的禁锢,更加令人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凌月变得异常“乖巧”。
他不再看向窗外,不再提出任何要求,医护人员送来的所有东西,无论是食物还是药物,他都沉默地接受。
他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或者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精致易碎的人偶。
墨临渊偶尔会来看他,有时是深夜,有时是清晨。
他会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他片刻,伸手抚摸他冰凉的脸颊,或者将他搂在怀里。
凌月没有任何反应,不抗拒,也不迎合,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这种死寂般的顺从,似乎终于让墨临渊感到了“满意”。
别墅里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他并不知道,在那看似平静顺从的表象之下,某些东西,正在绝望的冰封中,悄然发生着质变。
当温和的囚禁无法驯服,极端的掌控便成为唯一的选择。
而极致的压迫之下,孕育的往往不是永恒的屈服,而是……更为决绝的反抗,或是……彻底的毁灭。
死寂般的顺从,像一层厚重的冰壳,包裹着凌月。
他按时进食,按时接受那些让他昏沉的“理疗”,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被金属格栅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他不再流泪,也不再流露出任何情绪,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精美却空洞的躯壳。
墨临渊似乎对这种绝对的“掌控”感到满意。
他来卧室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有时会抱着凌月,像抚摸一件珍贵的收藏品般,抚摸他的头发和脸颊,低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或是处理公务时让他待在视线范围内。
凌月没有任何反应,不抗拒,也不回应,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但777知道,宿主的内心并非一片死水。
“宿主,你不能这样下去!”777在他脑海里焦急地呐喊,“他在摧毁你的意志!那些药物有问题,它们在麻痹你的神经!你必须反抗!”
反抗?凌月在意识里茫然地重复。
怎么反抗?他的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天的剧痛,墨临渊暴怒的脸和冰冷的眼神,如同梦魇般刻在他脑海里。
他像一只被反复敲打、驯化的小兽,已经失去了伸出爪牙的勇气。
“不是暴力对抗!”777试图引导他,“是无声的抗议!比如……拒绝进食?对,绝食!这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方式之一!他总不能真的让你饿死!”
绝食?
这个念头让凌月感到一阵恐惧。饥饿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他更害怕的,是现在这种行尸走肉般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消失,被这座华丽的牢笼和墨临渊的掌控欲彻底吞噬。
他想起了那株被带走的小白花,想起了窗外孩童的笑声,想起了777描述的、那个广阔而自由的世界……一丝微弱的、不甘的火苗,在冰封的心底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也许……也许可以试试?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悄然生长。
第二天早上,当营养师照例端着那碗味道奇怪的营养糊进来时,凌月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接。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营养师将碗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示意他食用。
凌月没有动。
营养师等了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眉头微蹙,再次用眼神示意。
凌月依旧沉默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营养师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拿出通讯器,低语了几句。
没过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墨临渊,而是陈管家。
他看着茶几上原封不动的营养糊,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凌月,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凌先生,”陈管家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您身体需要补充营养,请用餐吧。”
凌月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最极限的反抗——
用沉默和静止,来表达他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