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渊低头，看着肩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听着他无意识的呓语，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他的小雀鸟，第一次飞出笼子，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却依旧只惦记着笼子里熟悉的投喂和温暖。
这样，很好。
而苏瑾白站在‘云端’餐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汇入车流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阴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计划有变。”他对着电话那头冷冷地说，“那个凌月，不是替身。他对墨临渊的影响，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看来，得用点别的办法了。”
笼中之鸟的第一次试飞，看似平静落幕，实则已在不经意间，搅动了更深处的暗流。
从“云端”餐厅回来后的几天，别墅里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墨临渊似乎比之前更忙了，有时甚至会在书房待到深夜，处理那些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
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到主卧——
那个凌月居住的房间。他并没有做出更多逾越的举动，只是习惯于在深夜归来时，站在床边凝视片刻凌月恬静的睡颜，或者在他蜷缩在沙发上看绘本睡着时，将他抱回床上。
这种无声的守护和占有，如同细密的网，将凌月包裹得更紧。
而凌月，似乎对那晚餐厅里暗藏的机锋毫无所觉。
他唯一的收获是确认了“云端”餐厅的舒芙蕾和熔岩蛋糕确实很好吃，并且成功地让陈管家之后又去买了几次回来。
他依旧过着被精心投喂、与绘本和游戏为伴的日子，仿佛外界的一切波澜都无法触及他分毫。
但有些变化，还是悄然发生了。
比如，墨临渊开始过问凌月更细微的日常。
“他今天看了什么书？”墨临渊坐在书房里，听着陈管家的日常汇报，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状似无意地问道。
“凌先生今天主要在影音室，看了一部动画电影，似乎很喜欢。另外，在花园里待了一会儿，对园丁新培育的蓝色玫瑰很感兴趣。”陈管家恭敬地回答。
“蓝色玫瑰？”墨临渊抬眼。
“是的，是一种新培育的品种，叫‘海洋之心’，颜色很特别。”
墨临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第二天，凌月房间的花瓶里，就插上了一束新鲜欲滴、颜色深邃如海洋的“海洋之心”蓝玫瑰。
凌月看到时，惊喜地“哇”了一声，凑上去闻了闻，虽然没什么浓烈香气，但那独特的颜色让他很是喜欢。
又比如，墨临渊的书房里，开始出现一些与他冷硬风格格格不入的东西。
沙发角落里会随意丢着几本凌月看了一半的绘本，桌角有时会放着一包没吃完的、包装花哨的薯片，甚至有一次，墨临渊在一份重要的并购案文件下面，摸出了一颗水果糖——
显然是某个小笨蛋不小心落下的。
墨临渊看着那颗亮晶晶的糖果，沉默了片刻，没有扔掉，而是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他的世界，正在被凌月无声无息地入侵。而这种入侵，奇异地并没有引起他往常会有的暴戾和排斥，反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
就好像冰冷空旷的宫殿里，终于住进了一个能带来生机的小精灵，虽然这个小精灵有点吵，有点笨，还总是丢三落四。
这天下午，墨临渊提前结束了一个会议回到别墅。
他走进客厅时，发现凌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而是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一本巨大的……素描本？旁边还散落着几支彩铅。
他走过去，低头看去。
素描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色彩涂抹得很大胆，但毫无章法。能勉强辨认出画的似乎是一栋房子，房子旁边有几个火柴人，天空中有个像土豆又像太阳的东西。
“在画什么？”墨临渊在他身边坐下，声音不自觉放轻。
凌月正皱着眉头，努力给那个“土豆太阳”涂上黄色，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墨临渊，眼睛弯了弯：“你回来啦！我在画画呀。”他献宝似的把素描本往墨临渊面前推了推，“你看，这是我们的房子，这是你，这是我，这个是陈管家……这个是太阳！”他指着那个黄色的土豆，语气肯定。
墨临渊看着画纸上那个代表自己的、线条简单却莫名透着一股冷峻的火柴人，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笑得嘴巴咧到耳根、看起来傻乎乎的代表凌月的火柴人，再看了看那个扭曲的房子和诡异的太阳……
他沉默了。
以他苛刻的审美和追求完美的性格，这种涂鸦本该被他嗤之以鼻。
但此刻，看着凌月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期待望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用软糯的声音介绍着画中的“我们”，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
“嗯。”他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一支蓝色的彩铅，在凌月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房子旁边，添了几笔。
他画工极佳，寥寥几笔，一棵挺拔冷峻的松树轮廓便跃然纸上，与凌月那幼稚的涂鸦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诡异地共存于同一画面。
“哇！”凌月发出惊叹，崇拜地看着墨临渊，“你画得真好！像真的一样！”
墨临渊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崇拜目光，心底那点因为下午一个棘手项目带来的烦躁，瞬间被抚平了。他放下彩铅，揉了揉凌月的头发：“喜欢就继续画。”
就在这时，墨临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墨总，关于凌月先生的身世，有些有趣的发现，不知您是否有兴趣？】
墨临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数九寒天。他面无表情地删除了短信，并将号码拉黑。
凌月的身世？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一个父母双亡、被远房亲戚利用送来的小可怜罢了。现在又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