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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夜,向来肃穆如铁,尤其在这连绵三日的秋雨之后。雨水洗去了白日浮尘,也浸透了青石板路,每一声更鼓都仿佛敲在湿漉漉的沉铅上,滞重地荡开,旋即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檐角水珠滴落,砸在阶前凹陷的小石窝里,单调而固执地重复着,嗒……嗒……嗒……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夜里,清晰得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

我按着腰间的横刀柄,紧跟在狄公身后。冰冷的雨水顺着油衣的褶皱滑落,渗进领口,激得人一个寒噤。靴子踩在湿滑的石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巡城的金吾卫甲胄碰撞声从不远处的街口传来,又迅速被雨幕隔开,显得遥远而模糊。

狄仁杰步履沉稳,宽大的深青色官袍下摆在雨水中纹丝不乱,唯有手中提着的羊角风灯,昏黄的光晕随着步伐微微摇曳,勉强撕开眼前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灯光映照着他清癯的侧脸,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目光如同探针,无声地扫过黑黢黢的街巷、紧闭的坊门,以及那些在黑暗中沉默伫立的屋脊轮廓。

“大人,这雨势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了,是否……”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请示。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雨夜的死寂。

一匹快马驮着一名浑身湿透、神色惊惶的武侯,疾驰到我们面前。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泥水四溅。那武侯几乎是滚鞍下马,扑跪在湿冷的石板路上,声音因惊惧而变了调:“阁老!阁老!不好了!崇仁坊……崇仁坊东南隅的废院……出、出人命了!死得……死得邪乎!”

狄公提着风灯的手纹丝不动,只那昏黄的光圈倏地凝住,不再摇曳。他沉静的声音穿透雨幕:“邪乎?细说。”

“死……死者是个男子,脸……脸没了!”武侯的声音打着颤,带着哭腔,“就、就像……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揭了去!只留下……留下血肉模糊的一片!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我厉声追问,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升。

武侯猛地吸了口气,仿佛要鼓足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他……他怀里死死揣着……揣着一幅画!一幅……美人的画!画上的女人……美得……美得不像活人!”

狄仁杰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那两簇在雨夜中幽然闪烁的灯火,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他没有丝毫犹豫,只简洁地下令:“带路。”

崇仁坊东南隅的废院,荒废已久,残破的院墙在风雨中更显颓败。武侯们举着火把,将不大的后院照得通明,火光在雨水中跳跃不定,映照着断壁残垣上湿漉漉的苔藓,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腐败的甜腥气息,令人作呕。

院中那具尸体,仰面倒在积水的泥泞里,衣衫尚算完整,但脖颈以上的景象,足以让久经沙场的悍卒也倒抽一口冷气。那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如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稠的暗红血污,完全失去了五官的轮廓,像一张被粗暴揉捏后又抹平了的、只剩猩红底色的泥饼。雨水冲刷着那团模糊的血肉,血水蜿蜒流进地面的积洼,晕开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狄仁杰示意武侯将风灯靠近。他蹲下身,动作沉稳得近乎肃穆,毫不避讳地伸出戴着薄薄鱼皮手套的手指,探向尸体胸前鼓囊的衣襟。指尖微动,从中抽出一卷被血水浸透大半的纸轴。

纸轴被小心翼翼地展开一角。

昏黄的火光与跳跃的风灯交映下,一幅工笔仕女图的局部展露出来。即便被血水污损了大半,那画中女子的容颜,依旧有着令人窒息的魔力。

她侧身立于几株疏落的墨竹前,身姿袅娜,一袭素白罗衣仿佛带着流动的光晕。墨色勾勒的眉眼,含情脉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与清冷,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望来。最摄人心魄的,是左眼角下,一点极小却清晰无比的泪痣,如同凝结在冰玉上的一滴墨泪,瞬间攫住了所有凝视的目光。那一点墨色,在血污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妖异而凄美。

四周举着火把的武侯们,目光死死黏在那画上,有人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忘记了眼前的血腥与恐怖,只被那画中的绝世容光所吸引,眼神迷离。

狄仁杰的目光却如寒潭古井,只在那泪痣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扫过画纸的质地、墨色的浓淡、装裱的痕迹。他指尖捻过画纸边缘未被血染的空白处,指腹感受着纸张的纹理,又凑近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嗅。随即,他将画卷重新小心卷起,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

“死者身份?”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雨声。

负责此坊治安的里正早已候在一旁,闻言慌忙上前,声音带着敬畏:“回阁老,此人……此人小的认得!是平康坊‘醉月楼’的常客,名叫刘三,是个专做蜀锦买卖的行商,家底颇丰。平日里……就爱流连花丛,尤其……尤其痴迷那位新来的头牌姑娘——柳无暇!”

“柳无暇?”狄仁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再次落回手中染血的画卷,“画中人,可是她?”

“是!绝对是!”里正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仰慕与惋惜的复杂表情,“柳姑娘是数月前才从江南来的,一曲琴音,艳压群芳,如今是醉月楼当之无愧的花魁。这刘三,便是她最狂热的恩客之一,不惜重金,只为博佳人一笑。这画……小的虽不敢确定,但坊间传闻,柳姑娘的画像,千金难求,能贴身收藏的,必是极其亲近之人……”

狄公不再多问,将画卷递给我:“收好。”随即转向里正,语气不容置疑,“即刻封锁此处,任何人不得擅入。尸体移送大理寺殓房,着仵作仔细勘验,尤其留意头面部创伤的成因。元芳,随我去醉月楼。”

“是!”我小心接过那卷仿佛带着血腥温度的画轴,只觉得入手冰凉沉重。

平康坊的喧嚣,如同沸水,即使在雨夜里也未曾真正冷却。丝竹管弦之声,女子娇俏的调笑,酒客醉醺醺的喧哗,混杂着脂粉的甜腻气息,从一座座灯火通明的楼阁中飘散出来,形成一种与废院死寂截然相反的、浮华而躁动的漩涡。

醉月楼无疑是这漩涡的中心。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檐下悬着无数精致的琉璃灯盏,将门前湿漉漉的石阶映照得流光溢彩。穿着鲜亮服饰的龟奴在门口殷勤招呼,门内飘出的暖香与酒气,浓得几乎能醉人。

狄公一身常服,只带了我一人,在龟奴诧异而不敢怠慢的目光中,径直踏入这温柔乡。楼内暖意融融,熏香馥郁,莺莺燕燕穿梭其间。管事的鸨母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见到狄公气度不凡,虽不识得,也堆满了笑脸上前招呼。

“这位老爷面生得很,不知……”

狄公抬手,一块表明身份的腰牌在他掌心一闪而没。鸨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惊愕与惶恐,刚要屈膝行礼,狄公已淡淡开口:“带路,见柳无暇。”

鸨母不敢多问一句,立刻收敛了所有职业性的媚笑,神色变得恭敬异常,低声道:“阁老……这边请。只是柳姑娘她……她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已推了好几拨客人了……”她一边引着我们登上铺着厚厚绒毯的楼梯,一边小心解释。

楼梯尽头,一条幽深静谧的回廊,隔绝了楼下的喧闹。鸨母在一扇紧闭的、散发着淡淡檀木清香的房门前停下,轻轻叩门:“无暇姑娘,有贵客来访。”

门内沉寂了片刻。就在鸨母脸上露出忐忑,准备再次叩门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清泠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惹人怜爱的慵懒与沙哑。

“妈妈,不是说了么,今日身子倦得很,不见客了。”

鸨母为难地看向狄公。狄公微微颔首,示意她退下。待鸨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狄公对着紧闭的房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门板:“大理寺狄仁杰,为刘三之死,请教柳姑娘数言。”

门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过了足足有七八息的时间,才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门边,接着是门闩滑动的轻响。

房门无声地开启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扑面而来。那并非寻常的脂粉或熏香,它更复杂,更幽深,初闻是清雅的兰芷,细品之下,却隐隐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甜腻。仿佛……是深埋地下的陈年香料,混合着某种植物根茎腐败的气息。

门缝后,露出一张脸。

饶是我心中早有准备,甚至紧握着袖中那卷染血的画轴,在真正看到柳无暇面容的刹那,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猛烈一跳。

画中人,活了。

不,她比画上更美,更灵动。画纸无法描绘出她肌肤那种欺霜赛雪的细腻光晕,也画不出那双眼睛流转间动人心魄的盈盈水光。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软缎寝衣,更衬得她身段玲珑,弱不胜衣。左眼角下那一点泪痣,在门内柔和灯光的映照下,如同点睛之笔,将那份清冷哀愁的气质推到了极致。她微微蹙着眉,带着三分病容,七分惊惧,望着门外的狄仁杰和我,那份楚楚可怜,足以令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软化。

“狄……狄阁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如同受惊的幼鹿,“刘三爷……他……他怎么了?”

“刘三死了。”狄公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死状蹊跷。”

柳无暇纤细的身子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她一手扶住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滴。

“死了?怎么会……他……他昨夜还……”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拼命摇头,泪水终于滑落,流过那颗泪痣,更添凄美,“阁老明鉴,无暇……无暇只是一个苦命的烟花女子,刘三爷是常客不假,可他的事……无暇真的半点不知啊……”她的辩解带着哭腔,显得无比脆弱与无助。

狄公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而是缓缓扫过她扶着门框的手。那双手,十指纤纤,柔若无骨,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在灯光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完美得不似凡物。

然而,就在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时,一股极淡、却极其顽固的怪异气味,从那双手,从她身上,从那幽暗的房门内逸散出来,悄然钻入我的鼻腔。

幽冷,甜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深处缓慢腐烂的气息。

正是我在废院尸体旁嗅到的那种气味!更浓烈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狄公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无比幽深锐利,如同实质般刺向柳无暇。他仿佛没有闻到那气味,只沉声道:“柳姑娘节哀。事关人命,老夫需入内详询,并查看姑娘居处,望请行个方便。”

柳无暇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喉咙。她抬起泪眼,惊愕地看着狄公,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我按在刀柄上的手,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但仅仅是一瞬,那慌乱便被更深重的哀戚和顺从所取代。

她缓缓侧身,让开了门:“阁老请进。无暇……不敢阻拦。”

踏入柳无暇的香闺,那股混杂的异香愈发浓郁。房间布置得极为雅致,却透着一种刻意的冷清。紫檀木的琴案上,一张名贵的焦尾琴静静摆放。靠墙的多宝格里,错落有致地陈设着一些瓷器、玉器,皆非凡品。然而,在这满室馨香之中,那缕如影随形的腐败气息,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无声地潜伏着。

狄公的目光如炬,迅速扫过室内每一寸角落。他的视线在琴案上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落在那张宽大的、铺着锦缎的绣榻旁。

一只小巧的、深褐色的陶制药罐,正搁在榻边一个红泥小火炉上。炉火微弱,保持着一种温热的状态。药罐口被一只同样质地的盖子半掩着,丝丝缕缕的白气从中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浓重而奇特的药味。那药味极其苦涩,却又混杂着多种难以分辨的草木辛香,霸道地试图压过房中原有的熏香和那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姑娘身体抱恙?”狄公的目光落在药罐上,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柳无暇正欲为我们斟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溢出杯沿。她放下茶壶,用丝帕轻轻掩口,咳嗽了两声,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是……是自幼落下的心疾根子,天气转寒,便容易发作。劳阁老动问了,不过是些安神定气的寻常方子。”她走到药罐边,动作自然地拿起一块湿布,垫着将药罐盖子掀开一条缝,让蒸汽散得更快些,随即又迅速盖上。那一瞬间,罐中药液翻滚,颜色深褐近黑,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的药味猛地冲了出来,刺鼻难闻。

狄公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药罐,转而踱步到琴案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发出几个清越的音符。“听闻柳姑娘琴艺冠绝长安,不知老夫可有耳福?”

柳无暇明显松了口气,脸上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阁老谬赞,雕虫小技,恐污清听。”嘴上说着,人却已顺从地走到琴案后坐下。

她伸出那双完美无瑕的玉手,轻轻按在琴弦上。指尖拨动,一串清泠如泉的乐音流淌而出,如山涧幽鸣,空灵悦耳。她的指法娴熟,姿态优雅,神情专注,仿佛全身心沉浸于琴音之中。

然而,随着她十指在琴弦上翻飞,那双手离我越近,那股先前被药味暂时压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败气息,便如同挣脱了束缚,丝丝缕缕、固执地钻入我的鼻腔。那气味冰冷、甜腻,带着一种血肉在密闭空间里缓慢朽烂的特有腥气,与眼前这双弹奏着美妙琴音、宛若艺术品般的玉手,形成了惊悚至极的对比。

我胃里一阵翻搅,强忍着不适,目光死死盯着那舞动的十指。灯光下,那皮肤细腻得毫无瑕疵,关节转动间流畅自然,看不出丝毫异样。可那气味……那气味绝不会错!

琴音在流淌,柳无暇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颗泪痣在专注的神情下显得格外清晰。狄公负手站在琴案前,目光幽深地落在她的双手上,又缓缓移开,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柳无暇双手轻按琴弦,止住余韵,微微喘息,脸颊因投入而泛起淡淡的红晕,更添丽色。她抬眼望向狄公,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狄公颔首:“果然名不虚传。姑娘好琴艺,好指法。”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电,“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姑娘这双手,保养得如此完美,不知用的是什么奇方妙药?”

柳无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点病弱的红晕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骇人的惨白。她触电般地将双手缩回宽大的衣袖之中,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惊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再也无法掩饰地扩散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短促而破碎的吸气声。

就在这时,门外猛地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元芳那洪亮如钟、带着焦躁的声音:“大人!大人!有新发现!”

“砰”的一声,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李元芳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寒气闯了进来,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甲胄往下淌,脸上带着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大人!”他几步抢到狄公面前,顾不上行礼,也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柳无暇,急切地低声道,“属下带人仔细搜查了刘三的住处!在他书房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沓书信,全是写给这柳无暇的!其中一封,就在昨日!信里……信里这刘三像是得了失心疯,说什么‘仙药’已得,今晚便献予佳人,助她‘永驻仙姿’,还说什么‘换皮’之期将近……言辞颠三倒四,邪乎得很!”李元芳说着,目光如刀,狠狠剜向一旁瑟瑟发抖的柳无暇,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狄公眼中精光暴涨,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冰冷的铁锥,再次钉在柳无暇脸上:“柳姑娘,‘仙药’何在?‘换皮’何解?”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柳无暇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跌坐在琴凳上。她双手死死抓住琴案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扭曲变形,那双曾倾倒众生的美眸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濒死的困兽。

“不……不是的……阁老……您听我……”她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狄公不再看她,猛地一指那张铺着锦缎的绣榻,对李元芳和我喝道:“搜!榻下!必有暗格!”

李元芳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大手抓住榻沿,猛一发力!“咔啦”一声闷响,沉重的紫檀木绣榻竟被他生生掀翻在地!

锦被、软枕滚落一地。就在那原本被榻身严密遮挡的地板角落,赫然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暗格没有上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深青色、釉面厚重的粗瓷坛子,坛口用一层厚厚的油纸和蜡密封得严严实实。

几乎在李元芳掀翻床榻的同时,一直瘫坐在琴凳上的柳无暇,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那叫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尖利得几乎要刺穿耳膜。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琴凳上弹起,不再有丝毫方才的柔弱,双手如鬼爪般,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瓷坛!

“我的药!我的药!”她的尖叫声扭曲变形,眼中是彻底疯狂的占有欲和毁灭一切的凶光。

“拦住她!”狄公厉喝。

我早已蓄势待发,在柳无暇扑出的瞬间,横刀并未出鞘,刀鞘带着一股劲风,精准地横扫向她扑来的双膝。刀鞘撞上她腿骨的闷响和骨头碎裂的轻微咔嚓声同时响起!柳无暇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前扑之势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抽搐、呻吟。

李元芳看都没看地上的柳无暇,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暗格中的瓷坛吸引。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粗瓷坛子。入手沉重冰凉。他试着嗅了嗅坛口,即使隔着严密的封蜡和油纸,一股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还是顽强地渗了出来,比之前房间里的气味浓烈了何止百倍!

“大人,这……”李元芳浓眉紧锁,强忍着胃里的翻腾。

狄公快步上前,俯身仔细查看那坛子,又看了看地上痛苦蜷缩、眼神怨毒如蛇蝎般死死盯着坛子的柳无暇,脸色凝重至极。

就在这时,柳无暇的呻吟声突然变了调。她停止了抽搐,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直了一瞬,随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与某种解脱的古怪笑容。

“嗬……用尽了……这张皮……快用尽了……”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如同梦呓,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好痛……好痒……该换了……该换了……”她抬起一只手,那只曾如玉雕般完美的手,此刻却扭曲痉挛着,指甲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力道之大,瞬间就在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刺目的血痕!

“妖女!还敢作怪!”李元芳看得怒火中烧,厉喝一声。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我放在旁边桌案上的那卷染血的画轴。那画上柳无暇绝美的容颜,此刻在他眼中无疑是最恶毒的蛊惑。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猛地探手抓向那画轴!

“元芳!住手!”狄公的喝声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与急迫。

然而,迟了半步。

李元芳的手指已经粗暴地抓住了画卷的一端,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一种“撕碎这祸水源头”的冲动,狠狠一扯!

“嗤啦——”

画卷被大力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就在画卷破裂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肉眼可见的、极淡的、如同水汽般的青白色烟雾,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猛地从画卷的裂口处喷涌而出!

这烟雾出现得太过诡异突然,速度又极快,瞬间弥漫开来。距离最近、正俯身查看瓷坛的狄公首当其冲!那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邪异感。

“大人小心!”我惊骇欲绝,下意识地就想拔刀扑上。

然而,狄公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在烟雾喷出的同一刹那,他宽大的袍袖闪电般向前一挥!那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着精妙的内劲,袍袖鼓荡如帆,带起一股刚猛却不失柔和的劲风!

“呼——!”

劲风精准地撞上那团喷涌的诡异青烟。如同沸汤泼雪,那团阴寒的烟雾竟被这股袖风生生卷住、裹挟!狄公手腕一抖,袍袖猛地向旁边一甩!

“噗!”

那团被卷住的青烟被狠狠甩向房间角落的一个青铜炭盆!炭盆里尚有余烬,青烟触及微红的炭火,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随即如同被无形之手攥住,瞬间扭曲、收缩,最后化作几缕细不可见的焦糊青气,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好险!我惊出一身冷汗,握刀的手心全是湿滑。若非狄公应变神速,以袖风卷走那邪异烟雾,后果不堪设想!

李元芳也僵在原地,保持着撕画的姿势,看着那消散的青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鲁莽闯下了多大的祸。他讷讷地看向狄公,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愧疚。

狄公却无暇责备他,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李元芳手中那幅被撕裂的画卷上,眼神锐利如鹰隼。

画卷被撕裂的口子处,边缘不再平整,像是被无形之力灼烧过,微微卷曲、焦黑。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那裂口内层,赫然显露出一种完全不同于表面宣纸的质地——那是一种极薄、近乎透明、带着一种诡异油润光泽的……皮质!

这画,竟有夹层!表面是宣纸,内里却藏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皮!

狄公一步上前,劈手从惊愕的李元芳手中夺过那撕裂的画轴。他的动作不再温和,带着一种洞穿真相的决绝。他一手捏住画轴顶端,另一只手两指如钳,精准地捏住那撕裂口边缘的“宣纸”层,猛地向上一揭!

“嘶啦——”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剥离声响起!

随着他的动作,那层描绘着柳无暇绝美面容的“宣纸”,竟然如同被揭下的面具一般,从内层那油润的皮质上被完整地撕扯、剥离了下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宣纸!

那是一片薄如蝉翼、大小刚好覆盖整张人脸的、处理得极其精细的……人皮!

画纸(人皮)被彻底揭下的瞬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那薄如蝉翼、带着诡异油润光泽的人皮面具,轻飘飘地脱离了画轴内层的皮质基座,如同秋日里一片被遗忘的枯叶,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它无声地坠落,最终覆盖在地板上柳无暇那张因痛苦和怨毒而扭曲的、绝美的脸庞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张飘落的人皮面具,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柳无暇的脸。面具上描绘的容颜——那含情脉脉的眼,那欲语还休的唇,尤其是左眼角下那一点凄美绝伦的泪痣——与她本身的脸庞轮廓,在那一瞬间,竟然诡异地重合了!

完美无瑕,天衣无缝。

仿佛那面具就是她自己的脸皮!

柳无暇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咯咯咯咯”的、如同骨骼摩擦的怪异声响。她的四肢开始剧烈地抽搐、扭动,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又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徒劳的挣扎。她的双手不再抓挠脸颊,而是痉挛地抠抓着覆盖在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的边缘,指甲刮擦着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我们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张覆盖在柳无暇脸上的、油润的人皮面具,边缘处竟然开始缓缓地……卷曲、翘起!

仿佛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灼烧,又像是失去了某种力量的粘合。边缘翘起的部分,显露出底下柳无暇“真实”的肌肤。然而,那根本不是什么肌肤!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朽烂的、灰败的颜色!如同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放置了千百年的朽木,布满了霉斑和龟裂的纹路!随着面具边缘的翘起范围越来越大,更多的“肌肤”暴露出来——那根本不是人的皮肤,而是彻底失去了水分和生机,干枯、皱缩、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灰黑腐败之色!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缝隙里是更深沉的黑暗和……点点可疑的白色霉点!

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足以让最坚强的胃也翻江倒海的恶臭,如同爆炸般从那正在剥离的面具下汹涌而出!那是腐烂了不知多久的尸肉、霉变的骨头、混合着浓重药水与血腥的终极腐朽气息!

“呃啊——!”

柳无暇(或者说,占据着柳无暇躯壳的东西)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尖利长嚎!那声音撕裂了空气,也彻底撕碎了所有关于美人的幻象!

覆盖在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如同失去了最后的粘性,终于彻底地、完全地从她脸上剥离、滑落!

那张脸……

那张脸暴露在摇曳的灯火之下!

灯光跳跃着,清晰地照亮了那面具之下的一切。

没有血肉,没有骨骼应有的洁白。

只有一片彻底朽烂、呈现出可怖灰黑色的……枯骨!那枯骨上还粘连着丝丝缕缕如同烂絮般的黑色腐肉和筋络,空洞的眼窝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里面没有眼球,只有望不到底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原本是鼻梁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坍塌的黑洞。嘴唇早已腐烂殆尽,暴露着参差不齐、同样覆盖着霉斑的灰黄牙齿。整张脸,就是一张勉强维持着头骨形状、却正在急速腐败风干的恐怖面具!

那张枯骨般的脸转向我们,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仿佛带着来自幽冥最深处的诅咒,死死地“盯”着狄仁杰、李元芳,还有我!

“嗬……嗬……狄……仁……杰……”枯骨的上下颌骨艰难地开合着,摩擦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咔哒”声,一个含混、嘶哑、完全不似人声的音节,如同地狱的寒风,从那张没有嘴唇的口中挤出,“……坏……我……大……事……”

话音未落,那具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躯壳,如同被抽走了最后支撑的积木,猛地向下一塌!支撑着华丽衣袍的“身体”内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的“噼啪”碎裂声!仿佛里面所有的骨骼都在同一瞬间寸寸断裂、粉碎!

华丽的月白寝衣如同失去了填充物,瞬间塌陷下去,软软地堆叠在地板上。衣袍的领口处,那张朽烂枯骨的头颅歪斜地搭着,空洞的眼窝依旧对着我们的方向。一股浓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迅速从衣袍的下摆处洇染开来,在地板上蔓延开一片污秽的痕迹。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红泥小炉上,那只深褐色的药罐,盖子被蒸汽微微顶起,发出“噗噗”的轻响,如同垂死的叹息。浓烈而诡异的药味,混合着此刻弥漫整个房间、浓得化不开的尸骸恶臭,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地狱气息。

李元芳脸色铁青,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盯着地上那堆瞬间朽烂塌陷的衣袍和枯骨,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这超乎想象的邪异景象冲击得心神激荡。我喉头发紧,胃里翻江倒海,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目光从那堆可怖的遗骸移向狄公,心中充满了惊涛骇浪。画皮!原来所谓的“美人”,竟是一张精心绘制、覆盖在朽烂枯骨上的……人皮!

狄仁杰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波澜,唯有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冰冷的、足以洞穿一切迷雾的火焰。他缓缓蹲下身,并非靠近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衣袍枯骨,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拈起了那张飘落在地、刚刚从柳无暇(枯骨)脸上剥离下来的、绘制着美人面容的人皮面具。

面具薄如蝉翼,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上面描绘的柳无暇容颜依旧倾国倾城,眼角泪痣凄美欲绝。狄公的目光锐利如刀,仔细地审视着面具的边缘、内侧的纹理,以及上面沾染的、极其细微的、不同色泽的残留物。他的指尖在面具内侧某处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渗透痕迹上轻轻摩挲着,那里似乎曾接触过某种特殊的药液。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李元芳手中的那个粗瓷坛子。坛口严密的封蜡已被李元芳刚才的查看动作撬开了一丝缝隙,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正是从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大人,这……这坛子里……”李元芳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悸。

狄公没有回答,他伸出手,示意李元芳将坛子递给他。他接过沉重的坛子,并未完全打开,只是将坛口凑近鼻端,极其谨慎地嗅了嗅。随即,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带着深深的凝重。

“腐尸为引,奇药为媒,画皮驻形……”狄公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带着彻骨的寒意,“好一个‘玄机道人’!好一个‘长生秘法’!”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地上那堆朽烂的衣袍枯骨,最终落回手中那张轻薄如无物、却又重逾千斤的人皮面具上。

“这‘柳无暇’,不过是他借以行走世间、行其邪术的一个……皮囊傀儡。”狄公的声音冰冷,“真正的‘美人’,是这张皮。而这张皮,需要‘药’来维系,需要……活人的脸皮来‘更换’!”他猛地看向地上那堆枯骨,“刘三昨夜所得的‘仙药’,便是此物!”他指了指李元芳手中的瓷坛,“而他信中所谓‘献予佳人’、‘换皮之期’……恐怕,他献上的,不仅仅是药,还有他自己的……脸!”

我悚然一惊,瞬间明白了废院中刘三那具无面尸体的由来!他不是被揭去了脸皮,他是心甘情愿地……献祭了自己的脸!为了什么?为了那虚幻的、能“永驻仙姿”的承诺?为了眼前这张披着人皮的枯骨?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那……那废院里的画?”李元芳也反应过来,指着狄公手中那张美人面具,“难道……”

“不错。”狄公眼中寒光更盛,“刘三怀中那幅画,便是这邪术的关键媒介之一!画中夹层藏皮,以秘药滋养,画纸为引,邪气相通。撕画,如同撕开封印,邪气反噬,更会惊动……操控这皮囊的幕后之人!”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元芳,你方才撕画引出的那道邪烟,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

李元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愧疚与愤怒交织:“大人,我……”

“事已至此,追悔无益。”狄公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玄机’!此獠精通邪术,手段残忍,以人皮为衣,以活人面皮为药,所图非小!绝不能再让他继续为祸!”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张轻薄的人皮面具上。面具上柳无暇的容颜依旧栩栩如生,那颗泪痣点在眼角,凄美绝伦。然而此刻,这极致的美艳落在眼中,却只余下无尽的冰冷与诡异。

狄公的手指微微收紧,将那薄如蝉翼的面具攥入掌心。面具冰凉滑腻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像一条蛰伏的毒蛇。红泥小炉上的药罐依旧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炉火将熄未熄,挣扎着舔舐冰冷的罐底,在狄公深青色的官袍上投下最后一片摇曳不定的、如同鬼爪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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