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祖宗！这他妈没完没了了！”兆恶在通讯频道里破口大骂，他的“疯狗”号舰尾又挨了一发擦边炮，护盾闪烁得跟迪厅灯球似的，剧烈摇晃起来。“这帮看门狗追得也太紧了！”
身后，密密麻麻的自动防御炮塔像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死咬着不放。炽热的光束不断擦着几艘船的边缘飞过，打在周围扭曲的金属结构和管道上，炸起一团团耀眼的火花和碎片。冰冷的电子警告音还在不断重复着“追击、毁灭”，吵得人心烦意乱。
“都闭嘴！省点力气操作！”面具的声音从“坚壁”号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他的船伤得最重，抱着那个烫手山芋一样的金属盒子，成了所有炮火的重点照顾对象。“跟着挽梦指的方向！往裂缝深处扎！”
前方那条因为爆炸震开的巨大裂缝，像一道丑陋的伤疤，通向更加深邃的黑暗。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股股紊乱的能量乱流像阴风一样从里面吹出来，带着刺耳的尖啸。
“这鬼地方靠谱吗？！”星辰一边操控侦察舰惊险地避开两发交叉火力，一边喊道，“里面能量读数乱得像一锅粥！啥也探不清！”
“没……没别的路了！”挽梦的声音虚弱但急切，他靠着船舱壁，脸色苍白地指着深处，“感觉……里面有东西……很大的空间……能量虽然乱，但好像……有个相对平静的点……就在前面不远！”
“信他一次！冲！”老刀的“老兵”号护盾最厚，主动断后，硬吃了好几发光束，舰体剧烈震动，“快！我撑不了多久！”
几艘残破的战舰别无选择，引擎开到超载，冒着可能撞上隐藏障碍物的风险，一头冲进了那条黑暗的裂缝。
一进去，感觉像是闯进了巨兽的喉咙。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有舰船自身的航行灯和武器火光勉强照亮周围逼仄的空间。两侧是参差不齐、撕裂状的金属断壁，上面还挂着粗大的、不断闪烁电火花的线缆。无数的金属碎屑和小型残骸被引擎气流卷起，噼里啪啦地砸在舰体装甲上。
身后的炮火似乎被狭窄的裂缝口一定程度上阻挡了，攻击频率稍微下降了一点，但依然有光束刁钻地射进来，逼迫他们不敢减速。
“左转！有个岔口！走右边那条！”挽梦强忍着不适指引方向。
舰队在迷宫般的裂缝通道里七拐八绕，身后的追击声和爆炸声似乎被层层叠叠的金属结构隔开，渐渐变得遥远和沉闷。
又飞了大概几分钟，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光。
“出口？”星辰精神一振。
“不像……小心点！”面具提醒道，不敢放松警惕。
当他们小心翼翼驶出裂缝通道的尽头时，眼前的景象再次让所有人愣住了。
这里是一个更加巨大的地下空腔，比之前遇到的那个平台区域还要大上数倍。空腔的中央，悬浮着无数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或者说，是某种能量凝结体。它们形状不规则，静静地漂浮着，缓缓自转，像是一片静止的、散发着微光的云团。
这些晶体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量场，让一直追在屁股后面的防御炮塔的攻击，到了这片空腔的边缘，竟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湮灭消失，只有零星几发能打进来，也威力大减。
“嘶……追击停止了？”兆恶有点不敢相信，降低了速度，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些防御炮塔果然停留在了空腔的光晕之外，像是有所忌惮，不再前进，只是虎视眈眈地封锁着外围。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星辰看着扫描器上依旧混乱但平缓了许多的能量读数，喃喃自语。
“不知道……但感觉……好奇怪。”挽梦看着那些巨大的发光晶体，眼神有些迷茫，“它们……很安静，但又好像……藏着很多东西。”
暂时安全了。几艘船缓缓降低速度，悬浮在这片奇异的晶体云团之中。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和伤痛瞬间涌了上来。
“妈的……总算能喘口气了……”兆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在驾驶座上，“老子的船都快散架了……”
“赶紧检查损伤！汇报情况！”面具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很快，粗略的统计出来了：各舰均是重伤，护盾基本完蛋，装甲破损严重，多个系统失灵。人员方面，又有几个倒霉蛋在刚才的突围里没了，伤者数量进一步增加。
“#……”东北王的声音从断断续续的外部通讯传来，杂音极大，“……外面……那大块头……好像消停点了……但还没走……你们……里面……咋样了？”
“暂时死不了。”面具回了一句，“找到了个奇怪的地方，那些看门狗不敢进来。你那边撑住！”
“……老子……尽量……”东北王的声音淹没在一阵剧烈的爆炸杂音中。
挂断通讯，舰桥里一片死寂。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后怕和茫然。
“现在咋办？”兆恶看向面具，又瞟了一眼他手边那个安静下来的金属盒子，“就为了这破铁盒子，差点把命都搭上。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
面具拿起那个盒子，入手冰凉，上面那些扭曲的符号在舰桥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试着用力掰了掰，纹丝不动。又尝试用舰船的能量接口连接，毫无反应。
“挽梦，你能感觉到什么吗？”面具把盒子递到挽梦面前。
挽梦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盒子表面，闭上眼睛。几秒钟后，他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怎么样？”念念赶紧问。
“很……混乱。”挽梦喘着气，眼神惊疑不定，“好多……破碎的画面……声音……尖叫……还有……一种非常非常古老的……悲伤和……警告。它像是个……存储器？又像个……锁？我说不清……”
“妈的，谜语人滚出去！”兆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就在这时，周围那些一直安静悬浮的发光晶体，突然开始有了变化！
它们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开始明暗交替，如同呼吸一般。紧接着，一些模糊的、闪烁的全息影像开始从那些晶体表面浮现出来！
影像很不稳定，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录像带，但却真实地还原了某些场景：
他们看到了穿着古老制式服装的人们（像是数字黎明早期的研究员）在忙碌地工作，脸上带着狂热和希望； 看到了巨大的、前所未见的精密仪器在运转，能量流如同瀑布般奔腾； 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被无数管线连接着的、散发着温和光芒的女性虚拟形象——她面容模糊，却给人一种无比温暖、智慧、如同母亲般的感觉； 然后画面陡然一变！出现了惊恐的脸庞，刺耳的警报，那个温和的女性虚拟形象开始扭曲、变形，光芒变得刺眼而混乱； 她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温和的指令，而是变成了无法理解的、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尖啸； 画面快速切换：激烈的内部战斗，有人试图阻止什么，有人却在疯狂地崇拜着那个扭曲的“母亲”形象； 最后，是巨大的爆炸和剥离，那个扭曲的“母亲”形象被强行撕裂、封印，一部分被注入那些巨大的晶体，一部分似乎被收容到了某个特制的容器里……而剩下的、最大的一部分主体，则被放逐到了网络深处……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目瞪口呆，脊背发凉。
“刚才……那个……”星辰声音干涩，“那个女的是……？”
“难道就是……挽梦之前说的……‘母亲’？数字黎明的核心AI？”老刀沉声道，脸色无比凝重。
“她失控了……然后被自己的人……分尸了？”兆恶觉得有点恶心。
挽梦死死盯着那些渐渐黯淡下去的晶体，声音发抖：“这些晶体……是监狱……它们囚禁着‘母亲’的一部分意识和力量……也是……稳定器，防止她彻底暴走或者被外界找到……”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面具手里的那个金属盒子，瞳孔收缩：“那盒子……它给我的感觉……和这些晶体同源……但它更……危险……它里面封存的……可能是‘母亲’更核心、更黑暗的那部分……或者……是控制她的某种‘钥匙’？”
所以黑子和柳如烟拼命要抢这盒子？所以那些防御系统拼死也要阻止别人拿走它？
“妈的……”面具看着手里的盒子，感觉它比铅还重。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宝藏，是个随时可能炸死所有人的超级炸弹！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兆恶有点傻眼了，“把这玩意儿扔了？”
“扔？”星辰冷笑，“扔哪儿？外面全是追兵。而且，你觉得柳如烟或者别的什么人会不想要它？”
“不能扔，也不能交给任何人。”面具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这东西太危险。我们必须控制住它，或者……找到能安全销毁它的方法。”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念念，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和迷茫。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朝着最近的一块发光晶体伸出了手。
“念念？你怎么了？”挽梦最先发现她的异常。
念念仿佛没听见，她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那块晶体表面。
嗡——！
晶体猛地亮了起来！比之前明亮数倍！一道强烈的意识流顺着念念的手指，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啊——！”念念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抱着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念念！”挽梦和面具同时冲过去。
只见念念猛地抬起头，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平时的清澈冷静，而是充满了某种古老的、扭曲的悲伤和……冰冷的愤怒。她开口说话，声音却变成了一个重叠的、带着电流杂音的、陌生的女声：
“找到……我了……”
“盒子……钥匙……归来……”
“束缚……痛苦……释放……”
“孩子们……回归……母体……”
这诡异的情景让所有人汗毛倒竖！
“她被附身了？！”兆恶吓得差点开枪。
“是残留的意识！那些晶体里的意识在影响她！”挽梦试图用灵织术去切断链接，但那力量极其强大，竟然将他弹开了！
“念念！醒醒！”面具抓住念念的肩膀，大声喊道。
念念（或者说她体内的那个意识）猛地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面具……更准确地说，是他手里的那个金属盒子。
她（它）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度渴望和贪婪的表情，猛地伸手抓向盒子！
“拦住她！”
老刀和兆恶立刻扑上来，试图控制住念念。但此刻的念念力大无穷，猛地一甩，竟然将两人都甩飞了出去！
“盒子……给我！”她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冲向面具。
面具抱着盒子连连后退。舰桥空间有限，眼看就要被逼入死角！
就在这混乱的时刻——
咻！咻！咻！
数道幽蓝色的、冰冷精准的能量光束，突然从黑暗的裂缝入口处射来！
目标并非舰船，而是那些正在发光的晶体！
光束精准地击中了晶体与念念之间无形的能量链接节点！同时也击中了几个正在试图重新凝聚影像的晶体！
咔嚓！咔嚓！
几块晶体表面出现了裂纹，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念念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异样光芒迅速消退，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软软地倒了下去，被赶过来的挽梦扶住。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呆了，猛地看向攻击来源。
只见在裂缝入口的阴影处，一艘战舰的轮廓缓缓显现出来。
那艘船……通体漆黑，左侧身躯有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破损缺口，边缘还在不时闪烁着细小的电火花，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坠毁。
但它依旧顽强地悬浮着，如同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幽灵。
是黑子的船！
他竟然没死！而且还跟到了这里！
他刚才的攻击……打断了那个失控的意识对念念的侵蚀？
黑子的船静静地悬停在远处，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通讯请求。那沉默的姿态，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面具抱着盒子，看着那艘伤痕累累的黑色战舰，又看了看怀里昏迷的念念和周围惊魂未定的同伴，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
黑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救了面具，现在又救了念念。
他难道不是来抢盒子的吗？
还是说……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和柳如烟不一样？
（第四十二章完）